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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侯门似海

历朝历代的朝廷都讲究一个“大一统”的思想,在君臣们的眼里,整个天下的所有权应该属于皇帝,属于以皇帝为代表的朝廷,于是自古便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说法,当然,这种说法有点不要脸,不过当这种不要脸的说法建立在以国家暴力机器为后盾的基础上,一切便合理合法而且天经地义了。

地方藩王与朝廷的关系历来最为敏感,看在同是一家人的面子上,朝廷不能不封王,但封了王又担心藩王造反,而藩王们也不是个个都有那么强烈的上进心,绝大部分还是很本分,顶多只能算一个鱼肉乡里欺男霸女的善良王爷,这样一来皇帝也纠结,藩王也纠结,一旦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藩王们自己便吓得半死。

比如太祖皇帝第八子潭王朱梓,由于宰相胡惟庸的倒台,其中案子牵扯到潭王的岳父和妻弟,潭王坐立不安惶恐万分,锦衣卫如实奏报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心疼儿子,于是下旨命潭王来南京应天,本意是为了温言安慰这个被吓坏了的儿子,告诉他胡惟庸的事儿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结果潭王接到圣旨后吓得魂飞魄散,当天夜里便与正妃二人于王府自焚而亡,死得可谓轻如鸿毛,冤枉之极……

这件往事告诉我们一个很深刻的道理,——圣旨写得太简洁不好,很容易造成巨大且无法弥补的误会……

百多年后,正德朝的宁王也不得不面对同样的遭遇。不同的是,他确有反意,人家布政副使只是说了实话。

……

“礼乐刑政渐不自朝廷出矣……”

江西布政司副使胡世宁的这句话性质很严重,也就是说,宁王几乎已在南昌自成一国,不再尊奉朝廷,其性质等于独立于大明朝廷系统之外,几乎可以与谋逆划上等号了。

秦堪将奏疏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默默地递还给张永。

张永叹气道:“这份奏疏可真正要了杂家的命啊,事涉藩王,杂家真不知该如何奏报。报上去吧,怕陛下怀疑杂家故意而为,这顶‘离间天家’的帽子我可戴不起,隐瞒不报吧。宁王若真有反意,将来事发之后陛下究责,杂家便是第一个倒霉……”

秦堪神情很镇定,他绝不会告诉张永,锦衣卫很早以前便派出探子奔赴南昌刺探消息了。只不过一直隐而未报,他和张永的担心是一样的,藩王造反这事太敏感,一旦禀奏上去,必然落得里外不是人,以前安化王造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刘瑾仗着自己得宠,不假思索便将此事禀奏了朱厚照,结果在朱厚照心里埋下了猜忌的种子,也成为了刘瑾覆灭的诱因之一。

“宁王是陛下的皇叔,藩王嘛,在封地里偶有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之事也是很正常的,如今咱们大明的哪个藩王不是如此?这位胡副使恐怕是言过其实,小题大做了。”秦堪故意装着漫不经心,将这件事淡化,其中亦不乏试探之意。

张永连连摇头:“这份奏疏恐怕没那么简单,秦公爷,你可知这份奏疏如何送进京师的吗?从南昌到京师千里之遥,为了这份奏疏,已死了两名地方官员,三位驿站驿丞,这些人全都是接触过奏疏,随即莫名其妙死于非命,这份奏疏几乎是一路蹚着鲜血送进京师的啊,若说奏疏小题大做,怎会搭上这么多条人命?秦公爷您信吗?”

秦堪英眉一挑:“此事背后竟如此曲折?看来胡副使所奏宁王事应该不假,这个宁王,该派锦衣卫下去查一查了……”

张永点头道:“正该如此,不过,秦公爷您帮杂家拿个主意呀,这份东西杂家到底该不该禀奏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