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无数斥责的声音,秦堪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清咳两声,然后笑道:“诸位同僚,私造海船确有其事,此事秦某并不否认,不过……秦某是锦衣卫指挥使,是天子亲军,万事皆听陛下差遣,私造海船嘛……自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嘶——
殿内一片倒吸凉气之声,吵吵嚷嚷的大殿再次寂然,所有人目瞪口呆地转移了视线,全部盯住龙椅上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如同看戏般的朱厚照。
秦堪话刚说完,朱厚照再也没法悠闲了,闻言差点一头从龙椅上栽下来,睁着一双圆如铜铃的眼睛,傻愣愣地看着大殿中央的秦堪,神情无辜且茫然。
秦堪朝他眨眨眼:“陛下,臣没说错吧?”
“啊?啊……啊!”三个语气助词后,朱厚照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秦堪这家伙很不讲义气地让他背了黑锅。
“对!没错,造海船募水师其实是朕下的旨意,对,是朕的意思!以前朕没承认,秦堪代朕受过了……对,就是这么回事!”朱厚照重重点头。
梁储呆立许久,最后浑身一激灵,勃然怒道:“陛下,你怎可……”
“停!别说了,朕知道错了……”朱厚照摆手,漆黑灵动的眼珠子一转,不知勾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神情一肃,满脸沉痛道:“朕违了祖制,实在愧对祖宗社稷,朕决定……嗯,决定太庙罪己,大家一起去,走你!”
第680章 糊涂乱仗
一个能要秦堪老命的罪名,被朱厚照大包大揽背在自己身上,这下大臣们傻眼了,就像一群狗看见了一只抱成团的刺猬,想咬却没法下嘴。
大明的国公不少,在京的都有十几个,扳倒一两个,弄死一两个,对文官们来说毫无心理压力,更何况这个宁国公不仅是公认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而且还很不讲究地无视游戏规则。
国公可以弄死,但皇帝却只有一个,犯了再大的错你也不能把皇帝关进牢房。大明的政治格局虽说是君弱臣强,但也没有无法无天到大臣可以随便更换皇帝的程度,皇帝昏庸时,不作为时,大臣可以上上奏疏斥责几句,痛骂几句,甚至指着皇帝的鼻子骂昏君,这些都是可以的,因为他们有圣人之言作为武器和道德标杆,但圣人可从没教过他们换皇帝,哪朝哪代都是大逆不道的。
嘴仗打到这一步,可以说是朱厚照和秦堪这一对君臣在耍无赖了,但他们合伙耍的这个无赖无疑却是非常简单有效的,士子们从小读的《诗经》里有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早在春秋时期,文人前辈们便将皇帝的产权做好了登记,历代皇帝连过户费都不用交,整个天下便自动是属于他的,这位理论上拥有整座江山的合法产权人想在自己家里造几艘船出海卖几件特产,充实一下干瘪瘪的内库,谁能拿他怎样?
有心拿“违反祖制”来拿捏他,可他刚才也说了,此举确实违反祖制,认罪态度非常爽快,甚至主动要求太庙请罪,话说到这份上,大臣们还能怎样?
殿内大臣们像活吞了只苍蝇般恶心,只觉得这只苍蝇已顺着喉道落入肚中,在五脏六腑之间游走扑腾,还唱着愉悦的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