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黄仁直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大人,天气寒冷,昨晚京师城墙上泼的水都结成冰了,不如,下令熊廷弼入城,接受城防,据城而守……还有个原因,大人是明白的。”
张问早期的两个幕僚,黄仁直和沈敬,黄仁直善权术,沈敬善兵事。其实黄仁直不太精通战争攻防之法,他表面上是说兵事,实质上是指负责城防的东官厅京营中间,可能有人已经被内部反对新政的敌人渗透,不太靠得住。
沈敬马上反对道:“通州离京师才几十里?建虏骑兵部队,不到半天就能到达京师,现在打开城门换防,恐怕不但不能巩固城防,反而会造成协防上的混乱。同时用边军换下京营,那么京营干什么去?为什么要浪费兵力让京营闲置,不仅打击京营士气,就连边军将领也会多半臆测搞得人心惶惶。所以我不同意黄兄的意见,大人最好不要换防。”
黄仁直和沈敬交情深厚,他们现在的意见出现了分歧,只是站在不同角度,并没有私人原因……(这一点,福王那边的皦生光和王德胜完全不同。)
张问也和福王完全不同,他马上就制止了两人的争论,断然说道:“不必多说,城防不用换。”
“大人三思,有些人,不得不防……世间万物,其理相似,最大的敌人往往在内部!”
张问说道:“吾意已决。这里不是庙堂,不是御门,这里是西官厅!西官厅管的是兵事,在西官厅,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
京师所有的城门都已紧闭,时刻处于戒严状态,大街上也不准有平民行走。京师处在双重防御之下:熊廷弼指挥的边军八万兵马陈列在各城门前面,背对不可能开启的城门,用血肉之躯组成第一道攻防线,他们重点布置的地方是京师内城东北西三面的六道城门,因为这部分城墙后面,直接就是内城、紫禁城;第二道防线就是京师城墙,各大城楼上有京营官兵和临时招募的壮丁负责城防。
熊廷弼策马奔跑着对众军不断喊道:“后面的城门,不可能打开!这里八万兄弟都没有退路了。我们的前面,是嗜杀成性的建虏骑兵,他们和我们没有共同的祖宗,身上流着不同的血,我们和他们没有道理可讲,只有用手中的剑,决一生死!我们的后面,是皇城,是八十万父老乡亲,京师的后面,是亿万万炎黄子孙!兄弟们,今天我们便用一腔热血,祭拜列祖列宗!”
城墙上下的官民都高声呼喊大明万岁,京师官民在危亡关头,人心走到了一起。大伙总是在窝里斗得你死我活,但是终归都有共同的祖先,危急全族安全的建虏,便是所有人的敌人。
在城外人生喧哗的时候,城内依然十分安静,因为京师已经戒严许多天了。城中的百姓都忐忑不安地呆在家里,等待命运的判决。许多有男人的家里,都藏着兵部散发的兵器,大明朝的官员们对百姓说:万一蛮夷冲进京师,男人就操起兵器,用武力捍卫自己的父母和女人。
城里十分安静,却能听到远处的城楼那边传来的喧嚣……那些呼喊表示,大战要开始了。
西官厅内的所有官员同样这样安静地坐在衙门,默默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这时就有人来报:“禀大人,建虏正在靠近京师,各营官兵已枕戈以待。”
不多一会,突然“轰”地一声巨响,震得桌子上的茶杯咯咯乱响,房梁上的灰尘簌簌下楼,堂中有人突然吸进灰尘“咳咳”地咳嗽起来。
西官厅就在德胜门内,靠近城楼,德胜门的炮声,西官厅衙门自然能够完全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