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亮之后,再度醒来的萧颌真已全身包扎妥当,身处在重建起来的营地中;畜马嘶鸣声与晨间劳作,发出的诸多叮当作响交织在一处;一切都似乎井然有序,就好似昨夜发生的那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魇。
只是当他龇牙咧嘴的忍受着伤痛,努力撑起身体推开帘幕一角,想要对外询问一些什么时;凉棚下成片成片灰色、黑色和深褐色,被用束缚器具固定在地上的硕大生灵,却让他忍不禁瞳孔一缩,身上激烈幻痛。
那正是一只只颓然匍伏在地,浑身长满了细鳞和角革;粗壮的足蹄上附生着爪状的尖刺;头部异化成爬行动物般,狭长粗大的口裂与成排细碎锯齿,似马似蜥一般的奇型生物;活像是异化成马型身躯的迅猛龙。
因此,如果说都巡御史麾下异马骑兵/飞鳞骑,从安东捕获的那些特殊坐骑,大可以被称为不折不扣的鳞马;而这些出没于岭西大宛都督府境内的,就可以被称之为蜥马;完全呈现出了另一种异化/畸变的方向。
而在这些大宛异马/蜥马的口鼻中,还随着呼吸不断弥漫出,丝丝缕缕的烟气来;散溢在空气中时,让局部的视野变得模糊、扭曲,甚至光亮都变得有些黯淡。但在触及棚外阳光霎那,却如滚水融雪丝丝消散。
事实上,在明亮的天光之下,这些被捕获的蜥马,呈现出一片伤痕累累、奄奄待毙的模样;完全没了昨夜逐暗而来,漫卷过野、吞噬一切的威势和惊怖感。只有在行走穿梭其间的甲兵,抽血取样时才发出哀鸣。
而当凉棚边角的阳光,随着风吹掀起的布幔;偶然照在其中之一身上,顿时就如火烧火燎一般;蒸腾起丝丝缕缕的氤氲来。而更多营地战斗中活下来的人,或是一路掉队、跑散的幸存者,正在营地中活动交谈。
陆陆续续被找回来的遇难者,和牺牲的尸体、残骸,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置;只待确认了各自身份名籍之后,就原地下葬以免夜长梦多。因此不久之后,强撑者身体伤痛的萧颌真,就站在了下葬奠仪的前排首位。
然而,他却没能看见,那位疑似拯救了大家伙的上官;心中不免略有些遗憾和失落。当萧颌真故作不经意的问起时,却得到了意味深长的回答;那位大人物亲自追踪这些蜥马的痕迹,带队去行那犁庭扫穴之事。
因此,现今留在这出营地中的,基本都是随行的辅助人员而已……与此同时,江畋已然矗立在一处,遍布乱石与稀疏矮木的荒凉戈壁深处;天然形成的地裂沟壑边上。而在他特殊视野中,残存痕迹就消失在附近。
就像是一下子,被什么事物给彻底抹除了一般。或许是附近时常呼啸不断的狂风和沙尘,还是其他什么环境上的影响。而那些进入这片区域的异马,同样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紧张、狂躁,或是警惕不安着什么?
对于江畋而言这就够了,他同时望向脚下的沟壑。从高空的“走地鸡”共享视野看,这无疑是一条大地上最常见的曲折擘裂,如同难看的树杈般,平平无奇的延伸、扩张向远方,最终消失在沙土和乱石掩埋之下。
就如这一路追迹过来的大部分地貌一般。随风不断有沙土流泻而下的底部,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底下的情形。然而切换成灰白视野的江畋,片刻间就在其中看出一些端倪。这些沙土常年流淌的沟底居然没被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