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礼晃晃悠悠背着手回寝宫,王繁英闭关十天,今日出关,官家终于不用睡书房了。
吃了点清清淡淡,低糖低脂的粗粮发糕、荠菜馄饨作为夜宵,鲜蚕豆瓣打个汤喝起来很美味。
早些年保持身材为了激发皇后的‘口腹之欲’,近年来保持习武、少饮酒、饮食清淡——吃一顿油条第二天一滴油都不吃来调节,纯粹是为了多活两年,死的体面一点。
宋代历代皇帝都有高血压脑血管病遗传基因,又集体肥胖嗜酒,热爱油腻重口味的下酒菜,刨去第一位的神秘死因不提,后面的都有中风症状,以及突发脑血管类似于脑梗的问题,譬如突然就不能说话,只能点头摇头,直到死亡。
只有六哥不是,六哥是吐血……
林玄礼:“英英,你说这一个人的命运,真是全凭国运依托。国家强大时,这个人不一定能活好,但是国家衰亡时,个人一定完犊子。”
王繁英肆无忌惮的呱唧呱唧吃油条,还在鱼丸汤里泡一泡:“何出此言?”
帝后吃饭时通常屏退左右,免得说话不方便。
林玄礼:“张邦昌这个人,原本会被金国抓住,逼迫建立齐国,取而代之,他虽然不愿意,一直坚守臣节臣礼,也只是战战兢兢的等死。宇文虚中呢,更惨一点,出使金国被扣下了,留任官员,他想当个间谍,给宋朝传递消息,又被秦桧出卖,想要带兵袭击金主,结果也被人出卖,全家被斩。”
王繁英淡定的点点头:“山河破碎时,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忠臣孝子尸横遍野,并不意外。百年苦乐由他人。不独人间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
林玄礼惆怅许久,惆怅的夹了她两个鱼丸子吃:“古今中外,国家兴衰总由皇帝用人信人来决定。你说这三千大千世界之中,有没有意外?”
王繁英想了想:“有。有两个世界不同。有一个世界能保存人的灵魂,他们圣王贤哲的灵魂会保存在一个永远纯粹无污染的神器中,每当国家产生偏移扭动时,人们生活的痛苦又焦虑,互相攻讦互相仇恨时,这些灵魂就会苏醒过来,了解当前世界,然后指出问题。”
林玄礼有气无力:“好妙的法子。”
王繁英又说:“还有另一个世界,那里的原住民天性善良,热爱旅行和分享,崇尚天然的一切,以自私自利和占别人便宜为耻辱。不需要战争,也就没有族群”
“没什么可说的,教不出来,睡觉吧。”
……
张叔夜张经略经常临海登高,眺望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
大宋有最先进的罗盘,罗盘在海外都可以卖的很贵,还有积累的牵星术、地文、潮流、季风等航海知识,升伏的桅杆,密封舱技术,举世无双的造船工业。
普通的海舶称为‘客舟,’ 长十余丈,深三丈,阔二丈五尺,可载二千斛粟。
神宗时建造的凌虚致远安济神舟、灵飞顺济神舟,巍如山岳,浮动波上,锦帆鹢首,屈服蛟螭。但这大船在官家三年前新建的大海舶‘太平神舟’旁边,互相比较时,就仿佛是壮汉和他年老岣嵝的老父亲一样。
官家自登基以来,一直派人探索海的另一端究竟有什么,民间和学界为了地圆说和地平说的争论不休,或许太平神舟能带回答案和官家期待多年的神树,或许这艘神舟如同徐福出海,一去不回头。
张叔夜凝视远方许久,海上隐约浮现出海市蜃楼,崇山峻岭、宫观坐落其中,不知道是何方仙境。
反正他下了山就得写奏本,禀报这个海市蜃楼奇景。
……
年轻一代的武将凭借各地平乱、镇压豪强逐渐积累军功,虽然没有军功也能熬资历升职,但有了资历才有可能在大型军事行动中担当重任。
韩世忠已经与淮阳郡主成婚,被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称为郡马都尉,不肯称呼他本身的虚衔或官职。不知情的人以为这是官家乱点鸳鸯谱的赐婚,知情者都知道,梁郡主跟在官家身边见了他数次,也有问答和在茶房中的私下见面——更令人嫉妒了。韩世忠虽然相貌堂堂,高大魁梧,却也不是公认的美男子,有不少人自认比他合适,京中官员都觉得自家儿子错失良机。
夫妻俩在驻守的地方纵马,行围打猎,练兵屯田,开垦梯田,每到一个驻地,就开始试着引进新的农作物。
岳飞呼朋引伴痛饮美酒,酒后雪白的面庞醉的通红,提笔写了许多‘早生二十年我也能追随官家御驾亲征’、‘想和某人一起纵马沙场’、‘惭愧,从来没试过开拓边境的滋味,我想那一定很美好’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