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炤有气无力地和物理卷子打了半晚上擂台。这是他的房间,整个二楼视野最好的一间屋,看哪哪是正脸,恣意通透,无遮无拦。他却没兴趣看,早看腻了。他一会儿一个闲茬地给自己打岔:嫌困,咖啡换着口味往桌上端,等神提起来,又一趟趟跑厕所,厕所回来,肚子又空了。关祁守了他一天就给他编了个顺口溜,说他:“一伸懒腰二抖腿,吃饱喝足要消食,反正就是坐不住。”

他倒不反驳,说:“不能全怨我,我爷爷要是不收管我手机和电脑,我能这么无聊?他也太能操心了,有时我都觉得我不是他孙子,我是他儿子。不都说隔辈人无条件惯吗?怎么他对我就格外不能睁一眼闭一眼?我跟你说,要不是他有关节病,一到阴天下雨就不得劲,他一天得上来视察我五趟,这我还少说了。”

关祁说:“你是你爷爷养大的,不能一概而论。”其实心里想,就这么盯着你督促你,你还吊儿郎当得过且过呢,老头容易吗?

“唉我就牢骚两句,我哪敢惹他生气。”

贺炤安静一阵,换个话题又开始拉扯。他说游戏,说直播,说球赛,渐渐说到班里某位女生。他说上个月他买了一条手链想当生日礼物送给人家,人家好赖不收,那推脱见外的劲儿别提多让他丧气,他一犯倔就给撇楼下了,眼不见心不烦,后来是老吴捡回来的。

仿佛怕关祁不信,他还从抽屉里翻出首饰盒递给关祁验证。

关祁一看包装就摇头,这种牌子人家不见外才怪了。奢侈奢侈,不享不代表不识。

“你要吗?你要就给你。”贺炤倒大方。

关祁说:“我要它干吗?”

“不干吗就不能要了?”贺炤走过来,刷一把扯开半掩的窗帘。

关祁吓一跳,条件反射往旁边闪:“大晚上你开帘干吗?”

“对面又没人。”

怎么没人,关祁心想,楼下那俩不是人?他突然有点烦,给刚才那个闪闹的。整个一此地无银。贺炤也手欠,他还想悄悄停停放会儿神呢。不过闪开的瞬间,他瞥见烟卷的红光晃高了一下,是抬头吗?

“稀罕了,我大伯平常日理万机,我小叔行踪莫测,除了过年过节他俩不碰头,今儿有什么好事儿嘀咕?但愿别是嘀咕我。”贺炤念叨着把窗帘重拉严实,“看不见看不见,尽退散!”

关祁好笑:“行,看来有能治你的。”

“准是我爷爷在电话里跟他唠叨我了,一般唠叨三次,他就回来一趟。他自己没孩子,净拿我练手——他们都拿我练手!我命太苦了。”贺炤几步就晃到床边,仰面一倒,真好像给什么折磨惨了。

关祁说:“装。根本没见谁数落你。”他想,贺天耀不像爱操心的,贺炤嘴里的“他”指的该是年长的那位。怎么这岁数还没有孩子?难道没结婚?

“明早晨你再看——他得临走才作总结!”贺炤没精打采地举起一只胳膊,突然灵光一闪,“诶,咱俩明儿起来跑步去吧?跟我爷爷说咱得文体兼修,躲他一回是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