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上看着还好的皇帝,此时脸色蜡黄,眼下一片青黑,精神萎靡,似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萧遥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握住皇帝的手:“父皇,你哪里不舒服?”
皇帝笑了笑,声音虚弱地道:“还是老毛病,不碍事的。”
萧遥并不放心,可是也不想多问阻止皇帝休息,便拿过宫女手中盛药的碗,喂给皇帝吃。
皇帝吃完了,命人出去,只留下萧遥,说道:“父皇的身体早几年便很不好了,只是吃了一些虎狼之药才撑到现今,眼下怕是撑不下去了……”
萧遥的喉咙一下子哽咽起来:“父皇……”
皇帝拍拍她的手,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父皇知道你担心父皇的身体,你吩咐太医的话,父皇都知道。可我们萧家人的身体不好,这是无可奈何的,万幸,你与父皇不一般。”
萧遥的眼眶红了,看皇帝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皇帝喘了口气,又说道:“你很好,很好。但还是少了一批秘密打听消息的探子,父皇手里正好有一批,便传给你了。”
说完伸手从枕头下将一枚黑漆漆的令牌递给萧遥:“这是指挥皇家探子的牌子。只是皇家势弱,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肯效忠我们萧家,你小心些筛选。”
萧遥捏着令牌,身手擦去眼泪,道:“父皇……”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帝说道:“遥遥,那时你执意从蓝府回到宫中来,或许,这是你的命数。父皇对不住你,可也只能对不住你了。”
萧遥透过泪眼看向皇帝,隐约猜到皇帝的意思。
皇帝伸出颤抖的手,擦去她脸上滑落的泪珠,轻声说道:“你弟弟还小,皇位给他,他怕是守不住的,且他身体孱弱,便是长大了亦不知有没有孩子……朕不能愧对列祖列宗,所以只能将重任托付给你了。”
这话说得更明白了,萧遥有些六神无主起来,说道:“父皇,我不知能否担起重任。”
皇帝慈祥地说道:“遥遥,你可以的。你是我们萧国第一位护国大将军,做得很好,所以你做我们萧国第一位女皇,也一定能做好的。”
他说完见萧遥不说话,就握住她的手说道,
“遥遥,你必须担得起。你弟弟,你那些母妃,还有太后,都指望着你过日子。若我们萧家不在了,她们必将受苦的。而且,朕观你对天下百姓有仁心,所以,你很适合。”
萧遥迎着皇帝的目光,最终点了点头:“我定会努力做好的。”
皇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给了她一份名单,告诉她哪些人是绝对重心可靠的,那些相对可靠,但还需观察,哪些不可靠,是哪个派别的钉子,一一述说毕,他累得直喘气,便挥挥手,让萧遥去军营确保大军仍控制在她手中。
萧遥看着虚弱的皇帝,点点头,万分不舍地离开。
虽然舍不得离开病弱的皇帝,但是她知道,确定兵权再自己手中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看出她担心,说道:“放心,朕还能撑一些日子。”
萧遥去了一趟军营,与众将切磋一番,又与众士兵一起操练,甚至还一起用了晚饭,喝了些酒,才回到宫中来。
一回宫,她便去看皇帝,见皇帝无声无息地躺在龙床上,心中一惊,吓得不行,忙轻轻身手去探了探皇帝的鼻息,感受到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坐了一阵,萧遥尽管不放心,但还是起身离开,临走前叮嘱大太监与宫女好好照顾皇帝。
第二日早朝时,萧遥看到的皇帝,还是那个身体不怎么好,但是看着还健康的皇帝。
她马上想到“虎狼之药”,心里难受极了,生怕被人老成精的百官看到,忙低下头。
早朝毕,萧遥去了自己秘密练兵之所,挑一些面容普通的出来,之后,又点了几个小队出来,让分别到东、西、南三个驻守的兵营潜伏,密切关注一切动静,若有动静,马上传讯回来。
吩咐下去了,她带着两个小队以及那些面容普通的士兵进京,让他们分散找地方住下来。
回宫后,萧遥去找皇帝,说想放一些自己的人进宫,省得有什么变故她不知道。
皇帝也知道,在各派的渗透下,皇宫好似一个筛子似的,因此很快点头同意。
这甚至不用与百官商量,当天下午,萧遥带回来的两个小队,就被打散分到宫中各处的护卫岗位上了。
处理好两个小队,萧遥让那些面容普通的兵丁到各酒肆妓|馆潜伏下来,关注各官员的动静。
至于皇帝的那些探子,萧遥一直没有理会。
半个月后,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萧遥去见皇帝交给自己的探子。
她没敢光明正大地去见,而是暗中召集了皇帝写明绝对可靠的一个,叫汪南风的,问他探子营的形势以及派别。
汪南风看到萧遥十分吃惊,但转念想到,皇帝信任公主,派公主来看看也无可厚非,便压下心中的惊讶,将探子营的事一一道来。
萧遥一一听毕,说道:“据我打探到消息,探子营已有人叛变。如今,我想教给你一个任务,便是找出那些叛变之人,你能做到么?”
汪南风眸中闪过一抹激动,但面上却迟疑道:“可我与其他各司的司长乃平级,怕是不好处理。”
萧遥道:“可若是处理好了,你与他们,便不再是平级。”
汪南风眸中的激动更加明显了。
萧遥满意的点点头,又抿了口茶,便离开了。
下午,汪南风忙完了差事,与同僚到惯常去的小酒馆喝酒。
喝多了,他起身如厕,如厕毕,走在走廊里,脚步飘摇地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进入房中,汪南风脸上的醉意一扫而光,锐利的目光看清房中人后,快速说道:“今日,公主来到探子营,云她得到消息,探子营有人叛变,让我严查。”
坐在房中的老者听了,皱了皱眉头:“除了这些,可还说了别的?怎地是公主去探子营?难不成……”
汪南风摇头:“公主只说了这些。”
老者道:“我会禀明公子的,你且去罢。”
汪南风点点头,很快推开门出去,重新变回那个醉醺醺的样子。
与他来喝酒的同僚正好出来如厕,见他从旁边包厢出来,不由得好奇:“你怎地去了那里。”
汪南风满面醉意,醉醺醺地道:“醉了,走错了,挨了一顿笑话。”
同僚一听,也没怀疑,笑着说道:“你呀你,幸好人家只是笑话,若遇上性子烈的,打一顿也不奇怪。”
汪南风呵呵笑了笑,便转身回了包厢内。
萧遥在宫中,拿着传回来的纸条,静静地出神。
果然,汪南风也是不可信的。
只是他口中的公子,到底是谁呢?
与汪南风见面的,是刑部侍郎,刑部侍郎素来谁也不亲近,看起来是中立派的。
如今看来,刑部侍郎属于那名神秘的“公子”一派的。
能被人叫做公子的,想必还年轻。
年纪轻轻,却能将刑部侍郎甘当传声筒,想必乃出身世家大族之辈——没根没基的,刑部侍郎才不会将之放在眼内。
难不成,是江南苏州府那位张公子?
张家多年无人出仕,张公子突然出仕,本就奇怪。
而且,张公子虽然出仕,但一直默默无闻——这与他的名声来说,是极不相符的。
除了张公子,房止善也很奇怪。
一个中了状元却不愿做官跑去游山玩水之人,突然回来出仕,怎么看怎么奇怪,当然,也不否认他迫于家族压力不得不回来。
除了这两人,其他贵公子么……
萧遥在心里过了一遍那些人的资料与履历,觉得机会均等,没哪个突出的。
或许,安公子算是突出的一个,因为安公子的姑母是宫中的安贵妃,若要做什么,有个贵妃内应,倒也是合适的。
萧遥揉了揉额角,打断了自己的思维。
安贵妃素来待她极好,她却这般猜忌于她,太不厚道了。
晚上萧遥去御书房见皇帝,偷偷跟他学帝王之术,学完了,她问起安国公府是否可靠,当然,也表明自己不是故意怀疑安贵妃,只是将情况都分析一遍。
皇帝摆摆手:“皇帝素来是孤家寡人,须保持理智看待身边的所有人,所以,你这么做没有错,反而是对的。”顿了顿,才道,
“至于安国公府,朕也看不出什么,倒是安贵妃,不是有异心之人。不过不管如何,你注意些总是好的。怀疑并不可怕,只要你在未确定这些人是坏人之前,继续待他们好便够了。”
萧遥还是觉得不得劲。
怀疑感情深厚的人,但在怀疑中,一如既往对她们好,直到有证据证明她们值得怀疑,才翻脸,这太为难人了,萧遥自认做不到。
不过,她知道,不管如何,她总是要做到的。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更深刻理解为什么皇帝要叫做“孤家寡人”了。
在皇帝心目中,什么感情什么恩情,都比不上这天下,比不上天下的老百姓。
为了治理好自己的国家,稳固自己的政权,其他一切都可以辜负。
进入夏季,黄河沿岸下了暴雨,河水泛滥,沿岸的村庄都受灾严重。
皇帝大笔一挥,命令萧遥带领一支军队押送物资南下救灾。
萧遥知道了,站出来表示今岁新出仕的贵公子不少,有些未经科考,难免难以服众,不如此番跟着她南下赈灾,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皇帝很爽快地同意了。
百官也无意见,毕竟新一届榜上有名者,对一部分贵公子是颇有微辞的。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