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说道:“但先帝去世时,宫廷里还有将近一百个有名分的嫔妃,按照太祖当年殉葬的规矩,那些没有生养、没有娘家撑腰的嫔妃们都要殉葬的。我为这些嫔妃求情,请求皇帝废除殉葬,但殉葬是太祖爷定的祖制,无法一朝一夕之间彻底改变,朝臣和皇帝都不答应,于是我退让一步,只要一人殉葬,我选择了金锁,金锁不肯,出言辱骂,被我下令杖毙。”
纪云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明明之前和金锁关系很好的,我为什么不选一个讨厌的嫔妃去殉葬,而唯独选了金锁?是她把我引荐给先帝,得以承宠。我被迫出宫带发修行时,还把哀悼太子托付给金锁照顾,可见对金锁的信任。蔡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后来要赐死金锁?”
蔡眀姬终于肯开口了,说道:“起居注上难道就是全部么?你是太后,那些伤天害理的坏事因没有证据而不被记录其中。你当了皇后,失去哀悼太子之后,就开始疑神疑鬼,你怀疑金锁和曹静联手,偷偷将痘症传给哀悼太子。”
纪云心一颤抖,“为什么?”
纪云虽未见过哀悼太子,但身体似乎留有母性的记忆,每次听到哀悼太子,她的心都会莫名的痛楚。
蔡眀姬说道:“金锁生下五皇子后,三顾茅庐,邀请曹静和我去给五皇子当教养女官。曹静盛情难却,答应了。只有我一直守着丁字库,不想掺和后宫之事。”
“后来哀悼太子薨逝,曹静曾经来找我一次,说你怀疑她和金锁,还派人暗地里去她的老家查底细,你甚至命人挖了曹静亡母的墓穴,打开她老母亲的棺材,开棺验尸。”
纪云听了,吓得靠在门板上,双腿微微打颤,“曹静的寡母死了?我记得当年我还攒钱送了老山参给她老家人补身体。”
蔡眀姬冷冷道:“你莫要装模作样,曹静找我诉苦之后,你的人把她带到坤宁宫问话,之后,曹静就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曹静的人。”
纪云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金锁的儿子排行老五,哀悼太子走了,四皇子居长,太子的位置也轮不到五皇子。金锁又不傻,何必冒险害死哀悼太子,为人做嫁衣呢?”
蔡眀姬说道:“你自从承宠,就疏远了我和曹静,一心讨先帝欢心。你当年和金锁交好,也只是图在宫里找个可靠的盟友罢了,以免单打独斗,你和金锁一直都是好姐妹。至于你和金锁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导致姐妹翻脸,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你杖毙金锁、把五皇子圈禁在凤阳是事实,赖不掉的。”
纪云大急,“我早就说过,这十年有人占了我的躯壳,她怕你们看出破绽,视为妖孽,所以故意疏远你们,你们不觉得我变得太快了吗?你当过我的老师,最清楚我的文采平平无奇,否则怎会考了三次才考中女官?凭我的文采,又怎么会写出起居注里那些神来之笔般的诗句?”
纪云就像换了一个人,其实当年蔡眀姬不是没有疑心过,但“纪云”对她冷淡疏远,她是个与世无争、不想惹事的人,你若无情我便休,渐渐就生分了。
何况,那个正常人会想到纪云被另一个灵魂夺舍了这么离奇的事情啊!后世还能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在古代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蔡眀姬碍于面子,不好明说,说道:“自从你当了宠妃,你我再无瓜噶,不再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了,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并不关心,只是——你不该杀了金锁,当年你们两个情同姐妹,不甘心当一辈子宫女,互相鼓励,挑灯夜战苦读诗书,金锁还熬到半夜给你做迎霜麻辣兔,到头来却死于你之手。你走,我不想见你。”
一切的患结都在曹静失踪、金锁之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