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不碰酒的人并未破例,而是将十坛子杏酒都送到了江凭阑房中。江凭阑奇怪了很久才想起来,初到杏城之时,她想尝尝杏酒的滋味,因为有伤在身被喻南给拦下了,这么说来,这酒是为她留的?
她收下酒不过笑笑,并无甚感动的意思,于她,宁愿相信猫哭耗子是真心,也不觉得阴狠如他会对自己存有好意。当然,酒还是要喝的,不止要喝,还要大口地喝,不止要大口地喝,还要跳到房顶上大口地喝。
晚饭按喻南说的从简了,江凭阑随便扒了几口饭,打发走了柳暗、柳瓷、阿六、十七,自己一个人拿了两坛酒爬上了东厢的房顶。
穿越至今已有两月,大过年的寄人篱下,阿迁又杳无音讯,她心中烦闷,加之这杏酒又是佳品,嘴下便没留意,不一会功夫大半个坛子就空了。她自小跟着江老爷子和帮里兄弟喝酒,酒量不算差,但喝得多了,反应总归比平常要慢些,所以也就没听见身后响动,等意识到有人靠近时,喻南已在咫尺。
她笑笑,转身仰头:“有轻功不使,学我狗爬?”
喻南仍旧戴着面具,不辨喜怒,垂眼看了看积了尘的瓦片,在她旁边坐下了,似问非问道:“喝酒便喝,到房顶上做什么?”
她难得听他主动问起什么,大过年的也不想摆脸色,于是笑眯眯和气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凡事都规矩、端正地做,还有什么意思?吃肉要抢,喝酒要划拳,睡觉要睡树上,这样才好玩。”她抬起头来望天,目光好似穿山越海,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些从今往后只会存在于记忆中的日子,突然像放电影似的出现在眼前。
“有喜有怒,敢笑敢骂,快意恩仇……心里憋闷就打人肉沙包,气极了就离家出走,被老爷子抓回来关禁闭就用他教的逃生法则逃出去……”她说着说着已经跑了题,自己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说到哪了,停顿了半晌打出个嗝来,晃着手中的酒坛子笑着转头看喻南,“要不要来一口?”
她神智清明时总是一副硬邦邦的样子,以女儿之身行男子之事,眼下起了醉意,语气霎时软下来,一句邀约竟道出嬉闹的意味。
她无心月下“举杯”相邀,喻南却愣了愣,好似被谁在心上呵了一口气,惹得浑身酥麻,他忽然转头看她。
确实是醉了,以至她一向澄明的眼底竟起了迷蒙水汽,连带着周遭空气都似湿润了几分。见惯她往日在他面前或警惕或猜忌的神色,即便是笑着,也是七分假意三分虚情,而眼下她一双眼睛毫无戒心地眨着,似乎在奇怪他为何不答,为何一直这样定定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