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一时默然无声,一直悄悄躲在外头听墙角的微生琼神色发怔,忽然听见自家哥哥道:“傻丫头,别躲了,进来吧。”
她一惊之下怯怯掀开帐帘,低声道:“哥哥。”
微生玦笑了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吧,喻公子的身份,还有你哥哥我对你未来嫂嫂的心思。”
她默默点头,只觉得不论是喻公子的身份还是哥哥的心思,都教她沉重得喘不过气来。她是亡国的公主,没有资格希冀敌国的皇子,更何况,那是一位了不得的皇子,注定要与哥哥,还有微生王朝为敌。
半晌后,她吸了吸鼻子道:“琼儿对喻公子不过感激之情,别无旖旎,哥哥不必担心。”
微生玦不知是真信了还是假装信了,揉揉她的脑袋笑道:“你该感激的不是宁王,而是凭阑。”不等她回嘴,他又转头看柳瓷,“甫京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宁王冠礼。”
柳瓷只说了四个字,微生玦便已明白过来,蹙了蹙眉道:“依照皇甫传统,皇子成年行冠礼时须一并选妃,但皇甫弋南不同,先有了妃才补行冠礼。神武帝打的什么算盘?”
“冠礼之后仍是文选和武选,只是改了彩头,恐怕是冲着凭阑去的。”
“什么彩头?”
“天子恩赦令。”
……
“天子恩赦令?”江凭阑一面喝着下午茶吃着梨花糕,一面翻着白眼问皇甫弋南。
“恩赦令用以恩赦任何人,包括天牢死囚,”皇甫弋南淡淡答,“很明显……”
她打断道:“是冲着我来的。”
“是,”皇甫弋南朝她招手,“过来,看看这个。”
她走到他桌案前,看了看他手边一叠奏报,一眼便瞧见“江世迁”三个字,一目十行地读下来,颇有些玩味地笑道:“哎哟,冤家路窄,敢情阿迁是真杀了人,杀的还是你那位旧情人的亲爹。”
“姜氏被废丞相一职后,并未告官还乡,任了京中闲职,从文,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虚衔。姜氏虽没落,可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却仍顽固,姜家长女姜柔荑又在三年前嫁给了六皇子,初为侧室,后趁着正妃亡故之机上了位。”
江凭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长长地“啊”一声,说的却不是正经事:“姜柔荑啊,这名字真肉麻。”
皇甫弋南托腮瞧着她捏着奏报的手,半晌轻巧道:“倒是不如你柔荑。”
江凭阑低头看一眼自己手掌虎口处常年留着的茧,心道皇甫弋南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真是越发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是没什么大新闻的过渡,下章写宁王冠礼。
☆、宁王冠礼
依皇甫礼制,皇子冠礼须择吉日而行,大体上分三部分,一是冠礼前的准备工作,包括筮日、戒宾、筮宾、宿宾、为期等。第一阶段在神庙内进行,由大祭司族内德高望重的长老诵经、诵礼、祈福、祈天,十日方毕。不过,皇甫的大祭司一职因故空缺了十余年,这一环节也就渐渐省了,另择吉人做个意思便是。二是冠礼的正礼,包括陈服器、就位、迎宾及赞者、始加、再加、三加、宾醴冠者、见母、字冠者等,正礼在宫中举行,届时皇室之内成年皇子的长辈们皆须出席;三是正礼后之诸仪,依照皇甫传统,一般为选妃,由陛下钦定众臣家中及笄未婚的女子参加。
其中正礼那一环,“长辈”的范围很广,其实跟寿宴时在场的那批人很大程度上是重合的,细数下来也就是陛下、皇后、皇子生母、正二品及以上诸妃和陛下钦定的几位重臣。
喻妃的身子状况不好,神武帝十分体恤,令徐皇后暂代。这一点倒也无可非议,依照惯例,皇子生母过世或因病不能参加冠礼的,素来都由皇后代替,只是太子心里难免要不好受些。
对此,江凭阑微微冷笑,神武帝所做的每一个决定,看似都是给予了皇甫弋南无限殊荣,其实却是在将他往更深的火坑里推。但没法,以喻妃眼下的状况,确实是不可能出席冠礼的。她趴在床边蹙着眉看着酣睡的人,算了算时辰,对身旁人道:“不大对劲,喻妃娘娘近日愈发嗜睡了。”
皇甫弋南默了默,令宫婢们都退下了才道:“他们给她服了药。”
她愣了愣,“什么时候?什么药?”
“应是很早便开始了,我也不大确定。母妃受尽折磨,这些年全靠药物支撑着身子,自寿宴过后停药已近半月,因而精神日渐萎靡。”他说这话时还是一贯的平静,但就是在那样惊天的平静里,江凭阑反倒望见他眼底那一潭诡谲的深水闪着异常炙烈的星火,“得找个机会让何老瞧瞧,但何老不为官多年,无甚机会入宫,我也担心连累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