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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明珩不愿纳兰峥多等,且心内也的确煎熬急迫,没说几句就叫宫人将他们领下去好好伺候宴请一顿,拿山珍海味打发了三人。继而大步踱至内间,给岫玉与井砚使了个眼色。

俩人十分识趣地退下了。

纳兰峥将手炉搁去一边,起身上前,稍稍踮足,替他将掼了人后皱巴巴的衣襟抚平一些,道:“你送客也送得太快了些,毕竟同僚一场。”

见她靠近,湛明珩的呼吸霎时一紧,总觉两月不见,眼前的人似乎哪里不同了。不止举手投足间的风华气度,亦不止愈发姣好惹眼的面容身段,像还有旁的什么。

他拧眉思索半晌方才恍然大悟,是她如今浑身上下皆透了股温柔情意,几分体恤,像极了为人妻者。醒悟一刹,他快意地松了眉头。

纳兰峥却仍旧瞥见了,抬眼横他:“可是我哪处说错了?”

湛明珩摇头,笑意几乎从眼角蔓至了眼尾,攥她手在掌心道:“当然不错。”说罢低垂了头像要去亲她的唇瓣。

却是唇角将将相触时被纳兰峥给推拒了。就见她红了脸,气急道:“你别……我随父亲一道来的。”言下之意,就怕被他吃完一顿,肿了张嘴回去。

湛明珩动作一滞,停了下来。是他美人在怀,思虑不周了。他此前遭遇过一番尴尬,自不愿叫脸皮薄的她重蹈覆辙,只得吞了吞口水忍了。

既是叼不着肉,他也就不愿在这逼仄的里间烧火了,一手拎了脚边三坛佳酿,一手牵她往外去:“走吧,去黄金台。”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及明天涉及的婚制都参考了《大明会典·卷八十六》,是成化二十三年定的皇太子纳妃仪,有部分整理引用,特此说明~

第95章 大婚

当世存黄金台两处。一为河北省境内, 战国时期燕昭王所筑, 亦称招贤台。二为大穆开国太祖皇求贤若渴, 有感于史,于武英殿附近仿建。说起来,这也是大穆朝重武轻文的伊始。而彼时湛允在信中所提, 便是后边这一处。

两人未带随从,因心绪飘放得远, 一路皆是沉默无言,待到了黄金台亦是心照不宣, 各捧一坛酒祭了天地。过后,湛明珩一句话没有, 只负手立于原地,眼望天际良久,直至不大暖融的日头当空了,方才再牵起纳兰峥往停在不远的轿撵走。

她亦如他,相信英灵在天, 自当瞧见此情此景,无须出口多言。被搀扶着上了轿撵才微微偏过头, 盯着他不大明朗的侧脸郑重道:“湛明珩,咱们就快相识八个年头了,很久以前我是你的友,从今往后便是你的妻。”有人离开了,可她还在。

他听罢缓缓眨了一次眼,“嗯”了一声, 继而在她坚定的神色里伸手替她捋过一丝被风吹落在嘴角的鬓发,望着她笑道:“你吃头发不嫌脏?”

一如彼时韶光三月皇家春猎,景泰宫里头一次对她失礼那般。

她抿唇一笑,似乎想通了什么,目视前方低声嘟囔道:“原来当年就‘包藏祸心’了啊。”

湛明珩一愣,冷哼一声想否认,却记起她方才那番话,一时心内柔软,舌头打了几回架,最终别扭道:“你爱这么个想就是这么个样罢!”

……

祭拜完后,纳兰峥便随父亲回了府。

临近年节,魏国公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加之此前纳采纳征的喜色尚未消散,这个年过得可谓喜上加喜。除夕当夜,一家老少一道守岁,纳兰远喝高了,说是懊悔拣了正月十六这个日子,就该缓几年再许纳兰峥出阁的。这不,眼下已是这辈子最后一回与她一道守岁了。

纳兰峥一面劝他喝酒伤身,莫再豪饮,一面忍不住落泪,心内感慨万千,竟及早哭上了。

却是出了年关,婚事后续诸仪复又张罗起来,她忙得压根没时辰多愁善感。似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见宫里头的内官送来了催妆礼。

正月十六,大婚亲迎当日,湛明珩先在皇宫里头受醮戒礼。逢吉时,鸿胪寺出身的两名赞引人身穿朝服,于文华殿门前恭候,见太孙步出便行叩首礼,继而与侍从官一道将他引至金銮门,由左门入内。

满朝文武俱都盛服出席,待响遏行云的擂鼓声起过三次后,便见昭盛帝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而出。百官在大乐声里齐整跪伏叩首,远望如江潮倾倒,浩浩汤汤。

昭盛帝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康健,原本该当安心卧床的,却是儿孙们左劝右劝,好说歹说,也没能拦得住他躬身主持醮戒。甚至等湛明珩一板一眼全了跪仪及啐酒诸礼后,亲口出言戒命,声色洪亮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勗帅以敬。”

湛明珩执礼的手微微一颤。他晓得皇祖父为这句话苦熬了多久,也晓得他已多时不得亮声言语,短短十二字,怕是竭尽了气力。以他耳力,甚至能听见话音刚落,就从皇祖父的喉咙底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