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睡不着,他躺在病床上这么久,哪里还需要睡眠。可是不睡觉他又没有精神,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也不知道是天花板还是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只有各种仪器滴滴响个不停,提醒他还在人间。
他没有力气抓起手机,是个年轻的护士帮他抓着电话,好让他倾听那头的声音。
得感谢他国际知名数学家,旅法学者的身份吧,不然就医院现在忙成这样,应该没人有空帮他抓手机。他也就听不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干巴巴的,好像受了好大的委屈。
她的声音其实多年来都没怎么变,跟二十年前的那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少女一样。
必须得做不喜欢的事情时,就这样又委屈又不痛快,一边干活一边抱怨。
干嘛非要她写这些,她要弹琴,她还有新曲子没谱好呢。
他告诉她很有天赋,夸奖她的时候,她只会扭着头,眼睛看着窗外的小鸟,用身体语言表示不相信。
氧气好像不够用了,周放感觉自己又透不过气。他大口喘气,用眼神哀求地看着护士。
年轻的护士再一次调节氧气流量,目光中闪烁着怜悯。
不用她开口,周放也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生病快要死的人,哪有光彩夺目的呢。
数学家脑袋昏昏沉沉,一时间分不清楚耳边流淌着的“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能行的”,是在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
他艰难地张张嘴巴,想喊声她的名字:晴晴。
这是她的小名,他第一次喊的时候,她羞涩又快乐,靠在他怀中叽叽喳喳个不停,像只快乐的百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