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有眼睛低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半晌过后,悄声道,“你去吧。”
吴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让他观察到方知有病号服下突起的锁骨,他两手放在身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被单,说这话的时候睫毛颤抖着,是个孱弱的样子。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oga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吴意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不是不耐烦于这个此时此刻草木皆兵的oga,而是不耐烦于这些力不从心的困扰,因为他突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半晌过后,吴意转身走出病房。
关门声传来,方知有没有回头,他紧闭双眼,用力泄了口气。
可十分钟后,吴意又回来了。
他把手里还提着小米稀饭往床头一放,束手束脚地坐回硬板凳上,看着方知有脸上意外神色,突然尴尬起来,语气僵硬道,“看什么看,难不成还让我喂你。”
方知有顿了顿,拿起稀饭沉默地喝着,一次只喝一小口,跟猫吃食一样,喝了半碗就喝不下去,又默默放回床头。
吴意见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大手一伸,就把方知有喝剩下的半碗稀饭拿过来,三两口喝完,又觉得没吃饱,打开手机叫外卖。
方知有欲言又止,见吴意脸色不是太好,那句“那是我吃剩下的”也就被他咽了回去。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吴意吃外卖,玩手机游戏,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趁中午同学午休的时间,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帮自己请假,医生来查房时就把手机收起,站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听着。
直到第二天下午,吴国志找来了。
他头上围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是吴意拿花瓶砸出来的,见到方知有就往他病床前一跪,声泪俱下道,“小方,我错了,你打我吧,我那天真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我……我真是个禽兽。”
吴意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方知有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发抖,脸唰一下就白了,他深吸一口气,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过了半晌,才冲吴意小声道,“你先出去,我和你爸爸有话要说。”
吴意二话不说,转身走出房门,关门的时候他听到方知有质问吴国志:“你曾经说过,我是你的oga,是可以依靠你的。”
那一刻,吴意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大概是一种“不过如此”的尘埃落定感吧,他转身离开,突然想起那只被方知有喂过,后来消失不见的流浪狗。
吴意一走,吴国志更加肆无忌惮,膝盖匍匐着跪在方知有床前,语无伦次地诡辩道,“我,我有病……我可能精神有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发情期到了,我真的生气,而且我那天也喝多了,对,我喝多了,才忍不住动手打了你。”
他摘下眼镜,老泪纵横地握住方知有苍白的手,祈求地看着他。
方知有努力忍下眼中的泪意,却还是忍不住道,“老师…和你重逢的那天,我真的以为自己否极泰来,你很好,很温柔,像爸爸一样,对我无微不至,但是从你对我施暴的那一刻,我就再没有办法平静面对你了……”
“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我……”
方知有说到最后,又想起吴国志那天的恐怖嘴脸,以及他言语上的羞辱,顿时条件反射地发起抖来,他的话虽没有说完,但吴国志却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更加用力地握住方知有的手,哭得肝肠寸断,祈求方知有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而方知有却态度坚决,也不愿让他再碰自己,猛地把手抽出。
吴国志突然崩溃道,“吴意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方知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吴国志却又哭着重复,喃喃道,“吴意不是我的儿子……”他把头埋在病床上呜咽起来,昔日宽阔的肩背此时佝偻着,上气不接下气,然而自第一句话说出口,他就卸下了心理防线,再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我,我和吴意他妈是相亲认识的,没什么感情,结婚以后我很忙,那段时间刚带高考班,精神压力特别大,床上就有点……可是后来,他妈居然怀孕了,我知道孩子不是我的,但当时oga还不允许被堕胎,只能生下来。”
“吴意八岁那年,他妈跟人跑了,从那以后,我,我就有心理阴影……我看见发情期的oga我就发憷,我就想起别人这些年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的闲话,小方,我是一个alpha,我是一个教授,我是专家啊,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他抬头,哭着抱住方知有的腰,“小方,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小方……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别嫌弃我,我去看病,我戒酒,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你别跟我离婚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