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娘早就看着金鱼池面上丁姨娘的倒影,果然忍不住来了么?按照雪姨娘的习惯,她每次只喂给锦鲤三块菱粉糕,然后静坐看着这些欲/求不满锦鲤原地打转游动,然后慢慢死心,渐渐散开——只有在这个时刻,雪姨娘心里就会有一种主宰般的感觉。
这个感觉真是——爽快而又可悲,但她日复一日的在锦鲤池边喂这些水里的小玩意儿,一喂就是八年。
雪姨娘不想看见丁姨娘面目扭曲的样子,所以她干脆拿起第四块菱粉糕,头也不抬的用染了凤仙花的指甲掰碎了,慢慢投入锦鲤池。
丁姨娘的贴身丫鬟子衿将一个大毛蒲团垫在长椅上,然后悄然退下。
咳咳,丁姨娘干咳两声,示意自己有话要和雪姨娘单独聊聊。
“手炉凉了,换上新炭拿过来。”雪姨娘继续喂着锦鲤,贴身丫鬟画扇悄然取了掐丝镶宝手炉离去。
丁姨娘看着雪姨娘坐在垫着的虎皮褥子的长椅上,不由得嫉火又起,因为这张虎皮是许三爷亲手猎杀、剥了皮送给雪姨娘的,雪姨娘没事就喜欢把这张皮挂在身边显摆。
“今天咱们府里怪冷静的。”丁姨娘开始寒暄道。
雪姨娘轻飘飘说道:“可不,家里有头脸的主子都去什刹海颜府贺喜去了,今天是颜家七小姐的大喜日子呢。”
丁姨娘艳羡道:“听说还是个庶女,守完孝期之后已经是二十一岁的老姑娘了,没曾想泰宁侯居然聘她为正妻,这庶女命真好啊,虽说是填房,嫁过去就是泰宁侯夫人呢。”
雪姨娘冷冷道:“姐姐这话可别被他人知晓了,说咱们三房不懂礼数,那位七小姐是上了族谱的嫡女,写在颜家五房原配夫人魏氏名下,那里是个庶的?”
丁姨娘自己就是个庶出,看见同为庶女做了侯夫人,而自己却是个姨娘,便忿忿道:“骗谁呢,明明是个庶出,颜家为了给她撑场面,将来在婆家泰宁侯府抬得起头来,所以才写在了原配夫人名下,全燕京城的人都知道,颜家五房嫡长女是那位九小姐——马上就是咱们的夫人了。”
恐怕这才是正题吧,雪姨娘看着池水争食的锦鲤,心中暗暗好笑,丁姨娘还是看不开啊!身为永定侯府夫人塞进来的贵妾,八年了,三爷根本就不碰她,就当养一个吃闲饭的,还派自己看着这位耳报神,等夫人进门,还不知怎么折腾她呢。
——不过,没事逗锦鲤似的逗一逗这位丁姨娘也是挺好玩的,雪姨娘秋波一转,终于肯正眼瞧她了,意味深长的说道:
“听说那位七小姐的生母宋姨娘和姐姐你一样,也是一位贵妾呢,生了一双儿女傍身,如今亲女儿成为侯夫人,家里主母又没了,嫡子又还小,那五房之中,怕是这位宋姨娘独大,威风八面,啧啧,还是真是令人羡慕。”
丁姨娘目光一亮,雪姨娘的话说道她心坎上去了!如今颜府五房的宋姨娘已经成为燕京城这些做贵妾的楷模!
——可是,丁姨娘目光一暗,是个女人就能生孩子,可自己至今还是个处女身,怎么生?一条阳光大道明明就摆在前面,自己却只能望路兴叹。
雪姨娘看着丁姨娘纠结的表情,心中乐开了花,十七八岁少女怀春看起来是别有风情的,可是你都二十四五的老处女了,还是那么爱幻想,三爷他何尝正眼瞧过你。
只是,三爷得到赐婚之后,也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了,雪姨娘看着锦鲤池中佳人的倒影如痴如醉,当初蜀地最具盛名的清倌人雪魄姑娘、千金难买一笑的雪魄姑娘、倾国倾城的雪魄姑娘、能和四川颜解元词曲相合的雪魄姑娘,也有红颜未老恩先断的这一天呢。
那时候雪魄只是刚刚出道的雅妓,还没多少名气,许三爷刚来成都,阔绰非凡,他问雪魄:“你想不想成为名妓?”
雪魄一怔,很快就按照妓院妈妈调/教的那样,眼泪如珍珠般的落地,楚楚可怜说道:“爷,奴家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许三爷哈哈大笑,说道:“□要陪很多男人,而名妓只需要陪一个、或者几个男人,陪的男人越少,身价就越高。我最后问你一次,想不想成为名妓?”
被残忍的撕去雅妓的外皮,雪魄狼狈不堪的说道:“想。”
许三爷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很好,我会在半年之内将你捧成蜀地最红的清倌,我还可以保证你永享富贵,但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之后,就像话本故事里那样,一个金陵世家子弟,在成都游学时迷上了雅妓雪魄,为她一掷千金、为她争风吃醋和官家富商子弟打架、为她逃出书院,学川剧变脸绝技,扮成低贱的优伶,只为博得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