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这句话如一个魔咒般,打开了人们的欲/望和野心,个个都想要‘天上地下,为我独尊’,天下虽大,但只有一个龙椅宝座,齐王就是倒在宝座前的垫脚石,谁管他是十四岁还是四十岁?那么无辜的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许三郎从暖笼里倒了一杯水给妻子,嘟囔道:“每天都有人出生,每天都有人死亡,有枉死的,也有该死的,皇室太复杂了,你如何肯定齐王一定无辜?他虽然只有十四岁,可在宫里头长大的孩子,自打懂事起,就明白只有坐上那张龙椅,才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其余的皇子,无论之前如何风光,都只能去藩地那个大牢笼囚禁一辈子,如非皇上下旨召见,不得迈出藩地一步,否则当即诛杀。”
睡莲捧着茶盅一饮而尽,叹道:“可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难道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殊不知那龙椅也是囚笼,只不过华丽一些罢了。”
“嘘!”许三郎捂住睡莲的嘴,在她耳边低语道:“这种话也是能浑说的?你以为我们宁园没有锦衣卫的眼线?”
睡莲身子一僵,许三郎自己是做暗探出身的,他明白手握重兵的世家权贵,身边一定有皇上的眼线,起着监视的作用,这些人有可能只是门房上的熬日子的老仆、也可能是枕边的侍妾、或者在外书房帮忙理公务的师爷清客,而据许三郎的判断,宁园的锦衣卫暗探,应该就是在外院调/教家妓的叶嬷嬷。
叶嬷嬷以前是教坊司的行首,年轻时被靖海侯赎出来做外室,靖海侯贪墨海关税收,全家被诛,她继续留在宁园,后来承平帝将宁园赐给许三郎,连同叶嬷嬷等官奴也一并在内。
所以睡莲来南京后,将叶嬷嬷和家妓们接过来,这几年家妓们新老交替,已经换了一拨人,叶嬷嬷依旧在宁园,做生不如做熟,有叶嬷嬷在,承平帝就不会另派许三郎不知根底的暗探过来,反而省心些。
想到这里,睡莲更加悲观了,自己说他人身在囚笼,连皇帝也是,可是自己呢,自己也身在宁园这个囚笼啊。
许三郎命人摆上睡莲喜欢的紫铜鸳鸯火锅,先夹起一块红白相间的羊肉涮起来,肉色渐变,肌理开始收缩时,将烫好的羊肉沾了沾酱料,送到睡莲唇边,睡莲味同嚼蜡的吃下,也不在乎味道好坏。
许三郎说道:“这天就是锅盖,这地就是熔炉,我们每个人都是天地的囚徒,顶不过天,也破不了地,各得其所罢了,你别总是想不开。”
睡莲惊讶的差点咬破了舌头,从小时候在成都认识许三郎,到现在同床共枕夫妻六年,她和许三郎的床上运动默契十足,可下了床两人思想沟通起来很是艰难,同一件事,她和许三郎的关注点往往不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呢?
许三郎自顾自的往锅里倒笋片,似乎浑然不觉睡莲异样的目光,睡莲回过神来,暗道,或许刚才许三郎说出那句话只是巧合吧,那晚睡莲喝了不少酒,足足干掉了半坛梨花酿,晕晕乎乎的都不知何时上床歇息。
只是半醉半醒之时,一个温暖的身体靠过来,许三郎标志性的大胡子在颈脖处磨蹭着,麻痒难当,他这把关二爷胡子保养起来不容易,每天都要清洗、用小梳子梳理,有时还要上点油,用剪刀修理形状,确保威风和俊美两不误。
睡莲往床里缩,子龙和子凤都深得他爹的真传,两个儿子喜欢抱着她,一张包子脸蹭着她的颈脖,流下无数的口水、鼻涕和牙印。
小别胜新婚,此时,因工作繁忙,已经新婚无数次的许三郎已经将睡莲逼到了床角,尤为不足的将她紧紧缚住,还厚颜无耻的篡改了某位名僧的佛语,“佛说,我们两个人的姻缘,源于百年后,一朵花开放的时间。我确实不太懂你的想法,可那朵花开放的时间已经注定,我们都有子龙和子凤了,你还在别扭什么呢。”
迷迷糊糊的睡莲听到心里去,暗道若知道是那朵花,我就求佛穿越到百年后,赶在那朵花开放前掐了做标本。
可是,如果这样,子龙和子凤就不存在了,三郎也——唉,瞎想些什么呢,若人生真有第二种可能,在那个平行世界的睡莲就不是我了……
睡莲正在想平行世界这个严肃的、复杂的哲学问题,而睡在枕边的许三郎想法简单而且原始——他已经解开两个人的衣服,正努力挥舞着锄头掘地,忙的汗滴禾下土,不用多时,就渭城朝雨浥轻尘了。
懵懵懂懂中,不知小雨已经汇聚成涓涓细流,放眼看去,群山抱拥的巫峡蒙蒙,神女邀了襄王共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