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水喝得少,乔昳那嗓音中带着少有的浑浊。

然而他刚说完这话,还未来得及掀开仅半盖着腿的被褥,李钟郴已翻身下床,离开前留下句:“……是我越界了,你好好休息,明早醒来一定会有好消息。”

话落。

随着轻微的闭门声,这无灯长夜徐徐延长,静谧得令人害怕。

而乔昳始终垂头坐在床上,不知将这动作僵持了多久。

直到他揉了揉眉心,艰难地呼出口气,遏抑住那将要汹涌湍急的情绪,不知废了多少气力,才恢复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你的世界在下雨,”他难得文绉绉的,如此想着不免嗤笑开来,“我又何尝不是一团糟。”

这晚。

后来乔昳睡得如何,李钟郴无从得知。

他搬到了次卧,暖黄色的灯光令人卸下疲惫。

从抽屉里翻出带来的小纸袋,李钟郴往里看,是上次在游乐园凭本事换到的糖罐,罐内装着由牛皮纸包裹的奶糖。

李钟郴私心留了另一罐在基地。

乔昳的生日糖果,他贪心地想要储藏起来,哪怕这做法有些自欺欺人。

那粗拙的小心思,也难得细心了起来。

糖罐边沿粘了张淡紫色的便利贴,写着“一切顺利”四字,笔力劲挺,确实是李钟郴写的。

——他的字写得完全不狗爬,很有笔锋,是小时候跟肖洵爷爷奶奶练出来的,曾把姚同他们惊得眼珠都要掉了。

家里开有暖气,李钟郴只穿着纯白宽松T恤。

他走出房间,将纸袋牢牢挂在主卧的门把上,保佑官司千万要赢,乔昳会迎来好运。

再辗转大厅瞄了眼猫弟弟猫妹妹,是时候回屋睡了。

次日醒来前。

李钟郴反而真的梦到曾发生过的往事。

他梦到那年在家乡小镇。

山野坪地,随处可见的夏堇花和孔雀草,俯拾皆是,乔昳将自己压在草地上,十五岁的少年打量着彼此,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平息。

“小乔,你为什么……”李钟郴是心动的,毕竟那是他的初吻。

但他的身体又无比僵硬,慌张失措,没反应过来要把乔昳推开:“……你为什么要亲我,我又不是女孩。”

这场面其实挺滑稽的。

彼时的李钟郴,正处于蹿个子的年纪,身高少说也有一米八了。

而乔昳身高不及他,身形也纤瘦,压在李钟郴身上没让他觉着哪儿重,脸蛋还漂亮隽秀,才应该更像女孩才对。

“因为喜欢你,”乔昳非常直白,“所以忍不住想亲你。”

十五岁的乔昳,自小受海外家庭社会的熏陶。

因参加国际义工来到中国,遇到了李钟郴,他们的爱好相同,聊起时饱含热忱和憧憬;他也知道李钟郴的家庭情况,对方独当一面,面对生活毫无怨言。

乔昳不得不承认,他对李钟郴一见钟情。

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不逊于他们私立高中那些自负满满的白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