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某又如何不智了?”
赵无极凝视倪昆,缓缓说道。
倪昆弹了弹指甲,轻笑一声:
“本公子与杨广素无交情,你们弑君造反,号称为天下苍生诛一残民独夫,这借口也勉强说得过去,本公子也懒得与你们较真。
“可是,你为何非要来招惹本公子?赵先生以为,本公子为何会容你活着?”
赵无极眼角微微一跳,一边审视倪昆,一边沉声说道:
“倪公子这意思……似乎是赵某生死,全在倪公子一念之间?”
倪昆眼神平静,嘴角含笑,轻声说道:
“赵先生是聪明人,心里明白就好。本公子不杀你,一是因为你尚未在本公子面前,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果,其二则是……你赵无极,不够强。”
说完再不看赵无极一眼,转身就走。
祝玉妍、婠婠、闻采婷、白清儿护在他四周,随他而行。
寇仲、徐子陵虽不知倪昆底气何在,但也赶紧跟了上去,要随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看着倪昆似乎毫无防备的背影,又看看身负杨公宝库之秘,对野心勃勃的赵无极来说,属于货真价实的宝藏男孩的寇徐二人,赵无极负于背后的手掌,情不自禁地屈伸两下,想出手试探一二,又恐真个踢正铁板,一时颇有些踌躇难决。
他已经大显身手,诛杨广,斩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将龙台上下杀得血流成河、人头滚滚,除了寥寥几个禁卫高手,没人是他一合之敌。
如此凌厉酷烈的杀伐手段,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武功有多可怕。
可这身上并无半点内功气息,只气血似比常人略微旺盛的少年公子,为何敢如此大言不惭?
是他没有练过武功,所以对武功毫无概念?
还是说,他真的有恃无恐?
赵无极身为野心勃勃的枭雄魔头,自不是头脑简单的鲁莽之人。
这等诡异情况,令他心中惊疑不定,按捺下出手试探的冲动,只朝着倪昆一行对面的几个天理教众使了个眼色。
他以邪教手段控制教众,骨干教众个个狂热异常,生死无畏,对他惟命是从,接到他眼神示意,那几个天理教众顿时厉啸一声,挥刀冲向倪昆。
然而冲至半途,那几个天理教众忽然横刀于颈,狠狠一勒,热血飞溅间,竟是自刎当场。
几具尸身扑倒在地,倪昆一行脚步不停,继续前行。
又有几个天理教众不信邪地扑来,也是冲到一半,就横刀自刎,尸横就地。
即使是再狂热再没脑子的天理教众,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也被震得目瞪口呆,看妖怪一般看着倪昆,再无人敢上前送命。
赵无极亦是眼角连抽,心中大震:“这是什么妖法?”
他自己也很有几手旁门邪术,可还真从未见识过如此诡异的手段。
他赵无极的骨干教众,他命令他们挥刀自刎,他们或会二话不说,为他赴死。
可倪昆又是凭什么,让那些明明是要挥刀砍他的骨干教众,莫明其妙横刀自刎?
赵无极甚至都没有感应到任何真气或是邪法的波动!
这诡异情形,令赵无极更是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倪昆一行漫步而行,就要离开宴场。
不过就在这时,喊杀声靠近,一员眼神阴鸷、身形高大、气息森冷的大将,身披明光铠,手提大戟,腰佩长剑,带着一群将领悍卒大步而来。
看到那领头的大将,寇仲、徐子陵呼吸蓦地急促了一下,气息亦剧烈波动起来。
很明显,那大将正是寇徐的仇家,此次兵变的祸首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带着司马德戡、裴虔通、元礼、令狐行达等一干骁果叛将长驱直入,来到帝宴现场,见到赵无极已控制局面,满意地对赵无极点了点头。
赵无极素来能屈能伸,只要能达成目的,并不忌讳在有利用价值的人面前伏低作小,乃至卑躬屈膝。当下对着宇文化及一揖到地,朗声道:
“宇文将军,末将幸不辱命,已诛杀昏君!”
宇文化及等人抬眼一看龙台,见到萧后怀中的杨广尸体,眼中先是一喜,继而又勉强摆出种种悲戚、无奈的复杂神色。
再看赵无极时,眼神又皆有些诡异——弑君之罪,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尤其他们这些累受皇恩的大将,若担上这弑君之罪,那不管世人有么多痛恨杨广,私下里对杨广之死有多么拍手称快,表面上还是要对他们口诛笔伐,乃至兴兵征讨。
但现在弑君之罪有人担了,还是个没有根脚的江湖草莽,以后就算被人指责,大不了,把赵无极推出去做替罪羊便是。
殊不知赵无极也有自己的想法。
以赵无极的野心,怎么可能真个臣服宇文化及?
他只是想利用宇文化及,赚到起家的第一桶金罢了。
宇文化及等人就算事后会过河拆桥,推他出去做替罪羊,可是现在为拉拢人心、稳定军心,就必须对他赵无极论功行赏,给他不小的权柄。
就算不会给他多少兵权,但只要给他一个名义,他自有办法在江都拉起一支大军,乃至通过教派渗透蚕食部分骁果悍卒。
至于弑君之罪,这些受了皇恩的将领不敢担当,可他这个从未吃过皇帝一粒禄米的江湖草莽,根本就不在乎。
不仅不在乎,“弑君者”对他反而是个好名声。
以后对外宣称,他大可以把“奉宇文将军之命”去掉,只说“赵无极为天下苍生诛一残民独夫”,必能吸引大把对杨广恨之入骨的普通百姓,乃至寒门地主士子,迅速壮大他的天理教。
窦建德世代务农,能以寒门起家,创下好大一番事业,纵然事败,也曾称王建制、青史留名,他赵无极又为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