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点点头,说,「辛苦你了,去睡吧。」
等听差走了,他在桌旁坐下来,看着那杯冒着雾气的普洱茶,一动不动。
半天过去了,杯子已经不冒热气了,他还是静静地看着。
寂静中,大摆钟轻轻发出咔的一声,然后,闷闷地当当响了两响。
宣怀风仿佛被这沉闷的钟摆敲到了头,隐隐地钝痛,却又像一瞬间魂被敲出了躯壳,正冉冉浮在半空中,看着坐在桌子边,对着冷茶无言的自己。
他不信。
白雪岚不是这样的人。
他打心里不信,自己就这样没眼力。
从前爱上了奇骏,奇骏在外面捧戏子,捧了一个又一个,自己就是个傻子,还死心塌地,还为这个和白雪岚发火。
现在,他爱了白雪岚。
白雪岚从前捧戏子,他是知道的,那玉柳花,白云飞,不还都请上门了吗?
如今人家不上门了,白雪岚倒出门了,去逛什么梧桐巷子。
宣怀风只觉得喉咙一点一点的发苦,像吞了一肚子苦中药,那难受从里面渗出来。
「我不信。」他咬着牙,轻轻吐出几个字。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他绝不该大惊小怪的。
何况,他又不信。
刚才等消息的二十来分钟,一分钟好像一年似的,现在时间在静谧的夜中走得快了,宣怀风只坐了一会,又听见大摆钟当当当地敲了三下。
再静静坐一会,不多久,又敲了四下。
虽然是夏天,夜里光着脚长坐,也有一点寒意也从方砖地透上来,贴着小腿跟,丝丝往里渗。
宣怀风无缘无故地,又想起那一夜,他躲在窗户外头,听白雪岚在房里低低唱的那几句《西施》。
「只觉得光阴似箭……」
「无限的,闲愁恨,尽上眉尖……」
果然。
果然。
光阴似箭之后,跟着的,自然就是无限的闲愁恨。
可见喜欢一个人,实在是一件受苦的事。
白雪岚不过给了傅三几株人参,自己高兴成那样;白雪岚不过一夜不归,自己又难受成那样。
日后再有别的更大一点的动静,两人若是有更多的不愉快,岂不更是惨痛欲绝?
宣怀风想到这,叹了一口气,想无可想。
便低声哼那记忆中的《西施》唱调。
断断续续,把记得的一大段来来回回唱遍了,似乎心里不再那么抑郁痛苦,又不禁暗自想,白雪岚不至于如此。
困意渐渐卷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