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问:“你在咒你外公死呢?”
韩涟又若无其事了:“我可没那那个意思,你别引申。”
周念:“你外公控制欲是很强啊,要是我我也会觉得烦,我跟你说,我哥也对我管头管脚的,特别烦。”
“比如沈峤青的事吧,我哥就坚决反对我跟他相好。”
“连我喜欢什么人都要管。”
韩涟深有同感地点头:“我外公也是,他还亲自带我去俱乐部,给我找了个omega,说不能让我像我爸一样,被个omega随便用信息素引诱一下就走不动道了。”
周念:“……”
他沉默,再沉默,想来想去,想不到要说什么。
周念感到窒息了,心下觉得有点不妙……这特么是不是涉及犯/罪了?当时韩涟成年了吗?他都不敢往下问。
韩涟这个外公越听越不是个东西啊。
一下子,周念对自家老头子的偏见瞬间烟消云散了,他偶尔还是会觉得爷爷有点毛病。
现在跟韩涟外公一比,他爷爷真的完全是个正人君子。
然后又转念一下。
等等,他为什么要全盘相信韩涟说的话啊?这小子也是个满嘴鬼话的,说不定是他自己学坏,推锅给他亲外公呢?
一时间脑子里两种想法开始打架了。
且留存两种可能性。
选择其中一种继续聊下去。
周念顺着他往下说:“……然后你就听从你爷爷的了?”
韩涟脸一红,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我哥那样的意志力,他还挺厉害的,对上自己的喜欢的人发热了,居然都能撑住什么都没对你做。”
周念闻言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提那件事呢,真成了,说不定我家里人把你送进去坐牢。”
正好趁机在这一点上警告一下韩涟,他说:“万一我出事了,我爷爷,我哥,我爸我妈,都不会放过害我的人的。”
韩涟:“你都当警察了,还要靠你家里人啊?”
周念振振有词,不以为耻:“情况不一样。”
“普通的情况下,我是不需要他们帮助的。但万一什么时候需要了,我也不会去避讳。该利用就利用。”
韩涟笑笑:“你可真是个有趣的omega,难怪沈峤青对你死心塌地的,就是不知道他以后见了花花世界,还会不会继续对你那么忠诚。我可太好奇了。”
周念若无其事地绕开关于沈峤青的话题,说:“无所谓了。倒是你,还是找点事做吧,别整天闲得没事。”
韩涟正要说话,周念又打乱他节奏,竟然主动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觉得我对付老人家可有一套了,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说服你外公。”
正好也试探一下。
要是有机会的话,他不介意亲自去跟这位老人家见一面。当然,他一定会带上自家爷爷。
周念说这话是申请坦荡,目光明亮。
那叫一个正气凛然,热心助人,反而把韩涟搞得有一点迷惑了。
他觉得还没有逗他哥有成就感。
思来想去,只能是因为沈峤青更在乎周念,而周念不那么在乎沈峤青。
想想也是。
那两个人确实是这样的关系。
周念是个像万人迷一样的发光角色。
他只是粗浅的调查了一下,就发现好多人都喜欢周念。他是出于某种直觉,总是怀疑沈峤青对于周念也有点不同,可是仔细瞧瞧,又好像没有。
舔周念的人太多了,不缺沈峤青这个舔狗,乍一看,似乎排不上号。
最令他困惑的是,打从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谁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所有人都嫌弃他,讨厌他,包括他亲妈,也觉得他是个怪小孩。
在他小时候,妈妈有时心情不好了,就打他,嫌弃他不够优秀,嫌弃他性格不够好,才不讨他爸的欢心。
陷入困惑的韩涟没有马上跟周念交换自己的联络方式。
只是不解地看着他。
周念甚至颇有经验,信誓旦旦地说:“像是他们那样的老头我了解的,你知道什么是pua吗?他们那就是pua。但是吧,其实像他们这种要掌管一个庞大家族产业的人往往就是这种属性的人。”
“他要不是类似pua的性格,他还不能管得住那么多人,驱使那么多人对他死心塌地。所以也会在不自觉间地pua身边的人,这是他的本能,说不定也不是故意的。”
真邪门,韩涟想,他竟然觉得自己有点被说服了,颔首说:“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哎。”
这样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掏出了手机,问:“你的号码是什么?我给你打个电话。”
周念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他——周念有两个号码,一个是跟最亲近的家人、挚友还有沈峤青联系用,一个是在学校和实习单位用的,比较郑重点。
他直接告诉了韩涟:“这是我工作用的号码,要是我们以后更熟悉点了,我再把我私人一点的那个告诉你。”
周念的目光有点狡黠。
配上他的脸蛋,漂亮的不像话。
韩涟觉得心脏漏跳了两拍,像是猛抽了一下,然后怦怦怦怦狂跳起来,其实他真不觉得周念是自己的菜,可现在也切实领略到了周念的魅力。
心想,乖乖,难怪能迷住那么多alpha。
这个不像omega的omega也太能激起alpha的征服欲了。
周念这样做算什么?
训狗吗?给根肉骨头叼在他前面赶着他办事?
他要是乖的话,还给他更多的甜头?
但他为什么不觉得自己被侮辱呢?还挺开心的。好久没遇见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韩涟还问:“你这话是从哪学来的?心理学的书上吗?”
周念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有点小坏地哼哼说:“不是书上看来的,是我自己总结的。”
韩涟很是无语:“……”
敢情是在瞎扯。
但在此时此刻,韩涟感觉,自己似乎是与周念有相似点的。尽管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也并不熟悉,可是好像比跟他亲哥都要更相似些。
——尤其是当下,周念那充满优越感的态度,又渣又迷人,因为他是omega,身上还飘来甜甜软软的omega信息素,像是有种妖异的魔力。
周念便以一种优越感说:“我觉得这世上所有两者之间的关系,就是你上我下,或你下我上。宽泛点的说,就是一方控制另一方,没有真正的尊重。”
“尊重正是调节平衡的说话。”
“可在现实操作中,难道谁能够做到,无时无刻,每一件事,都完全尊重另一方吗?不可能,对吧?”
“能做到这一点就叫做教养。”
“但是假如非要决定自己的定位,那我情愿做控制别人的那方,也不要做被控制的。”
又渣又迷人。
绝了。
韩涟听得一愣一愣的,周念这话说得他身心舒畅,太合他心意了。
以前他怎么没觉得周念这样有意思呢?他一直就只认为周念是个可以用来撩拨沈峤青不自在的工具人。
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傻白甜,没想到这回了解以后,发现原来不是。
他甚至有一种离奇的猜想。
假如周念不是omega,而是个alpha,估计也能迷倒很多alpha,只要他仍是这种性格。
就是莫名地很吸引人。
比那些软萌的omega有趣太多。
两人聊了好久。
聊到天都快黑了。
不知情的路人,都得说一句一看两个人是志气相投的好友,起码认识了十年八年了才能聊得这么嗨。
但假如是认识周念的人就会知道,这不过是周念的基本操作,他周念,全校都出名的海王,他不主动去认识别人还能有一圈朋友,只要他想主动,就没有谈不来的人。
跟谁都能聊得让对方很顺畅。
韩涟不知不觉被他哄得服服帖帖,连一开始来找他的目的都给忘了,直到肚子饿了,还说:“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哪家餐厅?全城的都行。”
周念说:“不如我请你吃食堂,我们食堂菜色挺好的呢。”
“好啊。”韩涟也不嫌弃,他答应下来,又想到什么,笑笑说,“你这算不算是在试图控制我啊?”
周念哇塞了一声:“你也不用什么都往上面套吧?”
这时。
韩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人名:沈峤青。
对周念说:“我哥打电话给我了,哈哈,我们本来约了今晚在酒店见面。但是我把他鸽了,他还不知道我来找你了。”
“虽然你不怎么想要他了,但他还是非常在乎你。生怕我害你。”
韩涟起身去一旁接电话了,压低声音,不让周念听。
周念也没注意去听,反正回头沈峤青会全部都告诉自己的。
韩涟打完电话,遗憾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啊,我哥让我现在马上去找他,他气坏了呢。我不能去吃你请的这段饭了,先给我存着行不行?等我下回来找你。”
周念爽快地比了个ok的手势:“行啊。”
韩涟阴阳怪气地过来,心满意足地被他送走了。
周念望着他离开,看他脚步轻快,嘴里好像还哼着什么小曲儿呢,依然是有点神经兮兮的样子,不过没那么让人心里毛毛得了。
一直到韩涟完全走了。
周念摸摸自己的肚皮。
咕噜咕噜的叫。
他把双臂张开,搭在长椅的椅背上,以瘫坐的姿势,往后仰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特么累啊。
像是应付一个很麻烦的犯人,对其进行审讯几小时,身体不累,心很累。
他倒着看了一会儿同学打球,放空了一下脑袋。
然后跟抽紧身体里的那根筋一样,重新坐正身子,翻了下沈峤青的号码——因为在家人那里都过了明路,他把沈峤青的备注给改了,改回了“沈峤青”这个正名。
虽然也没多么亲昵,可总比之前的伪装房产代称好多了。
当时他还想了下要改成什么,想来想去,觉得“亲爱的”“男朋友”之类的都恶心巴拉的,他自己第一个受不了,还不如直接就备注人名。
其实就算不备注也没事,他能背得下来沈峤青的手机号。
周念拨通沈峤青的号码。
沈峤青很快接了起来,问:“他走了吗?”
周念说:“终于走了。”
沈峤青忧心忡忡地问:“你们都聊了什么啊,居然说了那么久。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了?他吓唬你了?”
周念摸摸鼻子:“互相吓唬吧。要是我16岁那会儿,说不定会被他吓唬住,可是我现在21岁了。拜托,沈峤青,你不用那么担心我,我是个警校生,在警局见习过的警校生,我见过穷凶极恶的人,韩涟吓不到我的。”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遇上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会关系则乱。
沈峤青想。
有时,他真的很没尊严地希望自己是条狗就好了,那样就能正大光明地陪在周念身边,不用分开,随时随地保护周念。
曾经他还做过一个挺荒唐的梦,梦见自己死了,阎王爷问他下辈子想投胎成什么。
他就投胎成一条警犬,比现在讨周念喜欢。
醒来以后他还觉得怅然若失,蛮羡慕的。
周念也不瞒着他,说:“我还算是跟韩涟交上朋友了。他跟我说了好多事,等我写下来,改天跟你对一对。看看他哪些事是撒谎的,哪些不是。”
“正好我可以看看我猜得对不对。”
沈峤青更担心了:“你还跟他交朋友了??”
周念:“也不算是交朋友吧。只是敌暗我明的话,不如把他放到明面上啊。比他总是暗搓搓地使坏要好多了。”
“他不是都去找翟向阳了吗?万一他利用翟向阳对你做什么,我还真的没办法吧。”
沈峤青相当的不乐意。
他觉得心口是打翻了一罐醋坛子,他自己都控制不住,有点昏了头地说:“你能不理他吗?”
周念挺强势地冷声说:“不能。”
沈峤青又有点压不住黑暗的气息,脱口而出地说:“都怪我不能控制住他。”
恨不得弄死韩涟似的。
周念心尖又糟糕地跳了一下,心想,这两兄弟有时候还是有点像同一个爹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