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回,白梦来望着手里粗糙的玉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终于开口了,嗓音微微沙哑,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与成熟:“即便是违背义父命令之事吗?”
他是故意刁难齐伦的,只是想让这小子知难而退,离他远点。
果然,齐伦抓耳挠腮,斟酌许久,不敢接话茬。
白梦来冷冷一笑,他信手将玉佩丢入草丛中,故作绝情模样,道:“无聊。”
他不必同齐伦交好,他也不愿同他交好。
因此,白梦来唯有态度恶劣,才能吓退齐伦。
岂料,齐伦是个没脸没皮的人,他转身钻入草丛里,翻检出那一枚沾染了黑泥的玉佩,再次嬉皮笑脸地递到白梦来面前,道:“拿着。”
“什么意思?我说了,不必讨好我!”白梦来怒目相对,训斥他。
齐伦仍旧不恼,这一回,他郑重其事地道:“我答应你,即便你要我做义父阻止的事,我也会听从你安排,一应照做。不过啊,这信物,你要妥善保管,若它有损,恕我不能从命啊。”
闻言,白梦来大为吃惊。
他想着,这不过是齐伦花言巧语罢了,他也是义父的人,怎敢忤逆主子的命令。
可是,白梦来还是将那枚玉佩收入匣子中,再没丢过它。
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白梦来再次拿出了这一枚玉佩。
他将玉佩交到了齐伦手中,一本正经地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一件义父不愿你去做的事。”
齐伦自然是知晓近日义父部署的,他隐隐猜出端倪,却又不敢细想。
齐伦阻止白梦来接下来要说的话,他颤抖着嗓音,道:“待爷他人登上王座,我自然是效忠你麾下的,又何必在此紧要关头,惹义父不快……”
白梦来微笑,将近日见闻娓娓道来。包括义父如何设局,使得他仇恨新君,在他心里埋下复仇的种子云云。
白梦来问出一句振聋发聩的话:“若连我都是义父的棋子,那么你呢?你当真以为,他收留你、教导你、栽培你,是因为一腔父子情深吗?”
齐伦记得,那时乱世,他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快冻死在路边。是义父捡到他,供他吃喝,教他习武。
他一心报效义父,继而陪着白梦来长大。
对于他来说,白梦来像兄长,而赵清江则是父亲。
如今兄弟和父亲反目成仇,要他站位,他该帮哪一个呢?
齐伦舔了舔下唇,道:“义父心善,是他在战乱年间,救我于水火……”
“既他心善,又何必搅乱这朝堂风云,让万民再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况,再让更多像你一样孤苦无依的孩子逃窜于战乱之中呢?他到底是为了前朝皇室愤愤不平,还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置泱泱万民于不顾呢?”白梦来一语中的,给齐伦当头棒喝。
被夺走家人以及皇位,最痛苦不堪的该是白梦来。
岂料,他这个前朝皇太子却在跟前这般劝阻齐伦,让他不要助纣为虐。
齐伦……情何以堪。
齐伦想到往日重重,一时之间,竟也迷茫了。
义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真想扶持白梦来问鼎天下,还是想将白梦来作为傀儡,此后由他垂帘听政呢?
百姓们要的不就是国泰民安吗?新君已然做到了,又何必再冒险易主呢?
齐伦不明白了,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记得幼年时期,各地都是战乱烽火。
他在乱世里漂浮着、逃窜着。他想要结束这战役,想要有一个家。
为什么要打战呢?不过是弄权者的把戏罢了!
平白牵连到无辜的百姓,平白带累到像他这样蝼蚁一般的小人物。
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要是大家都平安就好了。
现如今,他身居高位,居然就忘了儿时的愿望吗?
齐伦,好羞愧。
他单膝跪地,听命于白梦来:“爷请吩咐,齐伦愿意听你调遣。”
白梦来满意地笑了,他扶起齐伦,告知了此后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