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又是一步。
“叮!剧情……滋滋……偏移度55……”
温简言双眼紧闭,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之下不安地滚动着。
他能感受到……
红衣女尸正在走近。
一步,两步,三步……
每向前走一步,剧情偏移度就会向前跃迁一个数字。
“叮!剧情偏移度60……滋”
虽然闭着双眼,但是,温简言知道,它就在自己的面前。
身边的温度正在飞速地下降着,裹挟着尸臭的阴寒冷风扑面而来,伴随着逐步逼近的脚步声,他的心脏“砰砰”狂跳。
“哒。”
红衣女尸再一次向前迈出一步。
僵硬,呆板,间隔精准。
尸体和活人擦肩而过。
听着红衣女尸的脚步声继续向前走去,温简言小心翼翼的掀开眼皮,向着不远处的队友看去,其他几人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失血,额头上遍布冷汗,很显然和他一样,承受着强大的心理压力。
“……走。”
温简言咬着牙,从牙齿缝间逼出一个短暂而破损的音节。
“后退,去门外。”
三人小心地后退,克制着自己向后看的冲动,用最快速度,匆匆来到了四合院的门外。
门外一片漆黑,无路可退。
——距离终极主线任务结束还剩最后三十秒。
温简言单手扶住冰冷粗糙的木质门框,用力地闭了闭眼,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扭过头,缓缓的向着背后看去。
“叮!剧情偏移度85……滋”
系统的声音变得更加模糊了。
青年睫羽微颤,一点点的睁开了双眼,向着面前的院落内看去。
四合院的大门敞开着,院落内一片猩红。
在那似喜庆,似凄厉的灯光下,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尸一步步向着北侧的正厅走去,在它的身边两侧,站着无数纸人,它们的脸上带着弧度僵硬的诡异微笑,齐齐地为女尸让开道路。
昌盛大厦是一个怎样的副本呢?
它是一个巨大的坟场。
是一个无解的困局。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目的是什么?
——是让死尸安眠,厉鬼休憩。
为那些徘徊在昌盛大厦内的“顾客”们修补尸身,供奉祭品,让它们永远沉睡。
它是一个完整的闭环,是一个精密的机器。
并不存在的第五层是整个副本之中最为核心的楼层,在这里,睡着最为恐怖的尸体,最为凶残的厉鬼。
它是整个副本的核心,是整个大厦机器运转的源动力。
但是,它被分割了,削弱了,最后封印在了大厦的第二层,永远无法离开镜面之内,也永远无法让昌盛大厦恢复完整。
这个副本本身,甚至可能比梦魇直播间都要古老。
那本名册太长了,长到可以追溯到历史的彼岸。
从始至终,不完整的昌盛大厦都在寻找着“新娘”。
所以,拿着红色盖头的温简言才落入纸轿子之中,被当做新的新娘抬入第五层,虽然被阻止了,但是他却在成为了正式的“候选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刚刚,他的名字才会出现在那本厚厚的名册之上,所以,也只有他才能拔出黄铜小刀,才会被纸人有针对性地围追堵截。
“剧……滋滋……情偏移……滋……度95”
红衣女尸的背影没入了北屋的红光之中。
在那不祥的恐怖光晕下,温简言能够隐约看到,它僵硬而缓慢地跨入了棺材内部,在馆内定定站立。
在它站入棺材内的瞬间,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系统声
“叮!剧情……滋滋……偏移度100……”
果然。
温简言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什么是“终极主线任务”?实际上,“终极主线任务”只是一个概括罢了,它有的时候有具体任务内容,有的时候没有,但无论有没有,它的本质都是将副本永久关闭。
昌盛大厦是一个被干扰的机器。
它的核心——也就是红衣女尸,被分割打碎,封印到了这个大厦内的不同地方,导致无法自行运转,为了让它作为副本重新运转起来,巫烛的一片碎片成为了替代品。
如何将副本永久关闭?
让女尸找回自己的碎片,回到最核心的第五层。
昌盛大厦从此完整,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最原始的闭环之中。
或者……也将从此脱离梦魇的掌控,独立运转。
除此之外——
还有另外一个疑问也同样得到了解答。
五楼的红衣女尸,为什么会成为整个副本中最凶的?
那种压倒性的,令人无法心生抵抗,只能感到强烈的恐惧,这是整个副本中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即使温简言不是灵媒,他也能感受到,这具女尸那令人胆寒,绝对无法正面抗衡的恐怖之处。
但是……它和其他顾客是不同的。
为什么?
其他所有的顾客都是被副本引导着,无知无觉地向上走。
会被灯光吸引,操控,无论是否发动攻击,都是混沌的,无知无觉,且没有思考能力的。
只有它……
只有这具红衣女尸,似乎是拥有某种独立意志的。
二楼内的铜钥匙,三楼内自动浮现的画,五楼通道开启时的现身……
它的目的性极强。
不,准确来说,或许是某种被烙入骨髓的“执念”。
它杀人吗?杀。
但这些不是目的。
就像一个人向目的地走去时,是不会在意脚下是否碾死了几只蚂蚁,踩死了几株小草一样。
这具女尸也是同样。
它像是被设定好初始程序的机器人,即使早已死亡,尸身,意识消散……
也会在那微弱的意志下——
脱离封印,重回五层。
为什么?
温简言一开始不明白……
直到苏成找到了名册,而他在名册内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和他一样,纸人和新娘,都曾是活人。
是东屋内的一个个灵位,纸人内的一个个骨灰坛,以及厚重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
每个骨灰坛内,都藏着一个小小的,刻着字的铜镜。
每个名字上,都印着一个棕褐色的,模糊的指印。
那是古老的誓言。
以血为誓。
包括那红色的,属于新娘的名字。
上面也同样印着一个圆圆的,小小的手指印。
每一个指印都像是在说……
“我自愿。”
欢迎各位贵客参加我家小姐的婚礼。
在这个句子之中,没有先生,没有丈夫,只有“我家小姐”。
无论是画像内,还是灵堂内,都永远只有一具棺木。
因为这并非是活人与恶鬼成亲的阴魂,而这里从始至终,从头到尾,都只存在着一具孤独的尸体。
一只被人为制造的厉鬼。
一个被设定好初始程序的核心。
一位将自己嫁予宿命的新娘。
“吉——时——已——到——”
尖利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在被猩红灯光笼罩着的四合院内回荡着,像是利器般刺痛人的鼓膜,令人身心俱颤。
伴随着报吉之声,四合院老朽的院门在温简言的眼前缓缓合拢。
但是,他却仍旧没有移开视线,仍旧一错不错地向着院落内凝望而去。
隔着逐渐变窄的门缝,温简言能够看到,在那被红光笼罩的北屋内,在无数纸人微笑的簇拥之下,身穿嫁衣的新娘缓缓地躺入棺内。
看不清身形,看不清脸孔。
但却从始至终,从未犹疑。
红色的光芒渐渐熄灭,黑暗像是沉默的海水般淹没而上,眼前的四合院像是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宁静的棺椁。
生于斯,葬于斯,守于斯
以身为饲,镇压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