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华拉起了侄子的手,温柔地拍着他的手背:“维安啊,就当小姨求你了。哪怕你不看在小姨的分上,那么就看在你父母,看在过世奶奶的分上,你别跟她在一起……好不好?”
杜维安的下颌抿成了一条线,但他依旧不说话。
杜芳华的语气又低又柔,恳求道:“维安,如果你觉得小姨介绍的曾静如不好,那小姨给你介绍别的女孩子。七岛有很多优秀的女孩子,有才有貌,家世又好。小姨一定可以找到一个你喜欢的。”
时正黄昏,屋子外的火红晚霞透过落地玻璃窗射了进来。杜维安忽觉被光线刺痛了眼睛,他闭了闭眼,良久,才轻轻地道:“不,小姨,那些人再好我都不会喜欢的。”
杜芳华气得怔了怔:“维安……”可是她只说了一个字,就立马意识到对着杜维安绝对不能来硬的。她软下了话语:“维安,你不为自己想,你就当为小姨和睿睿想想,为你父母想想。你觉得她会和你结婚,她能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吗?”
一辈子是多长?他与宁夏两人之间从未想过如此久远的问题,甚至连个“爱”字彼此都没有说出口。可是杜维安知道他们之间是相爱的!比那些天天把爱挂在嘴边的人更加深爱对方。
只是这些,是他与宁夏之间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知道。就像他与宁夏之间的感情,也不需要旁人理解。
杜维安如实回答:“小姨,未来会怎么样,我们没有人知道。”
他顿了顿,忽然说:“可是小姨,你是过来人。你应该明白,爱情哪里可以任自己收放自如呢!”如果可以的话,那就不叫爱情了。
闻言,杜芳华呆了呆,一时竟无话可说。
杜维安缓缓地道:“小姨,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我明白的,你跟方先生在一起,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他的钱,或为了他的其他任何东西……你跟他在一起,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你爱他!你很早的时候就爱上了方先生。”
杜芳华倏然抬头,目光牢牢地盯着他。
窗外那绿油油的糙坪,叫人想起家乡门前的连绵群山,亦是如此,满眼层峦叠嶂的绿色。杜维安:“我记得的。那个时候,方先生暑假会送宁夏来我们家,他喜欢吃你做的糕点。他每次来的前两天,你都会上山去摘花瓣……”
“有一次,连下了几天大雨。奶奶和我妈都劝你不要上山,雨天路滑,万一遇到滑坡,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你不肯,坚决要去。那一次,你从山上滚了下来,脸上身上都弄伤了,可你回来后都没休息,就和糯米粉给方先生做点心……怎么也不肯让奶奶和我妈妈代劳!那时候,我还不大懂,只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小姨你明明受了伤,在做糕点的时候却还面带微笑,仿佛根本不是在干活,而是在做一件让自己很高兴很高兴的事情……”
“方先生喜欢喝野菊花茶,每年秋天的时候,你回老家就背着背篓,一座山一座山地去采摘……然后晒在自家院子里,每天看顾……晒干了,就封在干净的塑料袋里,给方先生送去。你从来不假手他人,也不让我们碰一下,方先生来我们家,你都会亲手为他泡菊花茶……”
杜芳华亦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散发出了一种迷恋般的柔软笑意。
“后来,我终于懂了……我那么喜欢接近她,无论为她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哪怕她讨厌我、骂我、赶我、我都不介意……就像飞蛾扑火,不懂的人都为飞蛾悲哀,可是他们都不是飞蛾,他们都不知飞蛾的快乐欢喜。”
“所以,对不起,小姨!我不能答应你。”杜维安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真的爱她。”
“小姨,在我十九岁那一年,我就爱上了她……”
杜维安想起那一年,她十五岁,他十九岁。那年夏天,她照例被父母送到了他家过暑假。她背着双肩包,与往年一样笑吟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唤他:“维安哥哥。”
白色的棉质长裙,两个麻花辫,齐眉的厚刘海下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眸,仿佛山里所有的星辰凝聚其中。一直把她当小妹妹,与她在学校几乎天天相见的杜维安,在那一刻,突然惊觉于她的长大。从那一天开始,杜维安再不敢直视她清亮如星的眼眸。
那是个清晨,她跟着他去山上摘野生的茶叶。前一晚,她得知他一早要上山,便央求他:“维安哥哥,你带我一起去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