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厨房里倒了一杯温水出来,递给了她,“来,把这颗安眠药吃了,你已经几天没睡了。”她茫然地看着他,没有动,眼下是一片深深地青色。
她睡了长长的一觉,没有做梦,更没有梦到父亲。若不是朦胧中听到了一阵手机铃声,她应该可以睡得更久。
微微睁开了眼,房间里依旧昏暗一片,但窗口已经很亮了。只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隐约地传了过来,“钟秘书,你把资料带过来吧。”
她轻轻翻了个身,只见另外一个枕头有微微凹下去的痕迹,默然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梳洗。
最后是在厨房里看到他的,他歪着头夹着手机,一边在电饭锅里倒水,一边说话,“放几碗水啊?四碗吗?会不会太多啊?怎么都是水了?”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忙讨好似的道,“王妈最厉害了,嗯,四碗水就四碗水,一直看着吗?啊,还要不停地搅拌啊。哦,好知道了。”
她这才想起来,由于父亲丧事的关系,吴阿姨也累得几乎病倒了,所以她让她暂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他身上的衬衫皱得跟干扁的梅干菜一般,显然还没有梳洗过,她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地转身进了小宝的房间。小宝正在熟睡,这么一点大的孩子,自然还不知道死亡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他或许以为外公仅仅是不见了而已。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那么悲伤难过。怪不得人总不想长大。因为小的时候什么都是懵懂,后知后觉的。
她坐在c黄边,轻摸着小宝可爱的脸,现在的她只有他了,只有他而已了。绿乔曾经问过她有没有后悔过,她自然也有过后悔的,刚生下他后,他什么都不懂,孩子哭,她也哭。现在回想那段日子,还好有绿乔。绿乔虽然不赞成她生下小宝,可后来却成为最疼爱小宝的人之一。在异乡那段孤独无助的日子里,她是唯一给她温暖和关心的。可现在,她很感谢上天赐给了她这个礼物。若没有小宝,她以后要怎么过下去。
门忽然被推开了,他有些慌乱的神色,见了她,立刻缓和下来。他煮的粥,很失败,非常极其地失败,熟是熟了,但已经干了,基本跟煮得过烂的饭差不多。家里有酱菜,火腿和花生,腐ru等常备的小菜,三人就围着餐桌吃了起来,她或许是由于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的缘故,连着吃了满满的两大碗。
他几乎有点不敢置信,神色很是愉悦的样子。钟秘书过来的时候,也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比以前两日好了许多。
他建议钟秘书和她请一个专业经理人打理公司,只要求公司每年的赢利按合同要求增加即可。他似乎很了解她没有那个能力,对此她也承认,所以三人达成一致协议,对外招聘经理人。
回到上海,才把绿乔约了出来,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一切。楼绿乔听说她父亲去世的消息后,劈头盖脸地把她骂了一顿:“你还把我当不当好姐妹啊?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汪水茉,你真是太过分了!”后来大约是看见她又要哭出来的样子,才止住了,喝了一口咖啡,别过头不想理睬她。水茉偷偷看了她一眼,依旧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这时,边上的包厢里忽然走出两个人,一对情侣似的,俊男美女,极为登对。楼绿乔正好转头,眼光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突然将整张脸埋了起来。汪水茉有点惊异,朝那两人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个女的是她认识的,竟然是小宝同学的妈妈。小宝的那个同学很可爱,叫小钢琴,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咦咦啊啊的,像钢琴一样悦耳动听,所以她的印象特别深刻。
那两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下楼梯而去。汪水茉推了一下她的手臂,“都走了。”楼绿乔这才抬起头,朝她“哼”了一声,表示老娘我还在生气。
汪水茉讨饶道,“好了,是我不好,只是当时——当时,我乱成一团了,”她说着又哽咽了。楼绿乔叹了口气,扯了张面巾纸递给了她,柔声问,“不要哭了,生老病死的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的。”
话音还未落下来,只见小钢琴的母亲已经又上了楼,笔直地朝她们这一桌走来。楼绿乔缓缓地站了起来,有一丝尴尬地叫道,“大嫂——”汪水茉吃了一惊,想不到她竟然是绿乔的大嫂。那么,刚才那个男的,肯定不是绿乔的大哥。
绿乔起身,跟她大嫂走到了角落,两人说了几句,方才回来。绿乔不知道怎么的就怅然了起来,道,“你看外面,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房子,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