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他就拒绝了爱情游戏,将这段关系限定在ròu欲交易上。但她实在没有信心,不知自己的表现在这场交易中是否合格。她时常在浴室镜前,触摸着自己青春稚气的身体,怀疑它是否真的性感、魅惑,能带给他足够的ròu欲之乐,让他长久地迷恋,无法放手。
又或者,哪怕他只是单纯索取,视她为仅供宣泄的地下情人,她也许反而会安心一点。正如对溺水者而言,不断堕入深渊的过程才是最恐怖的,当双足真正踏到布满淤泥的河c黄时,反而会得到一种绝望的安宁。从此卑微地安守本分,不存希望。就像她母亲一样。
但她连这点保障都没有。
他并不爱她,却给了她那么多快乐。
这越发让她觉得受之有愧,惶恐不安。
她不明白他要的到底是什么,自己能够给他什么。
因而也无法肯定这段关系能维持多久,一旦失去后,自己是否能重新回到过去阴暗粗俗的生活中。
在等待的时候,candy会偶然怀疑这段关系是否真实存在过。有时午夜梦醒,她赤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仿佛看着另一个世界的霓虹闪烁。每当这时,她就会感到莫名的恐惧,害怕这一切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一梦醒来,她会惊觉自己仍然蜷缩在落满灰尘的储藏间里,枕下是一盒磁粉零落的磁带,那里记录着一段二十年前的“春闺风月”,和一个叫做加里&iddot;亚当斯的年轻演员。
她虽然没有看过那部电影,但能想象出剧中场景:黑白分明的大荧幕上,光影流转,水晶灯在丝绒地毯上照出金色的影子。他站在楼梯上,一身黑色礼服完美烘托出英挺的身姿。他正向她伸出手,展颜微笑。
这时的他仿佛从荧幕里走出,少年英俊,意气风发,似乎和二十年后那个优雅、沉稳的男子并不能完全重合。这种不同不是来自于岁月,而是其他更微妙的东西,让这一切变得亦幻亦真,难以捉摸。就像一场经典的早期电影,拷贝都泛了黄,却在人们的回忆中一遍遍上映着,每一遍都被染上新的色调,最终定格成一幅织满浪漫传说的古老长卷,永刻心底。
对于candy而言,每一次五万美金的支票,便是这段传说唯一的实证。只有当她注视着账户上那串长长的数字,才能相信这一切曾经真实发生过。
她继续回剧团练习声乐。团长似乎察觉了什么,不再分配给她琐碎杂务,偶尔还推荐给她几个还不错的角色,其他人的态度也越发客气。渐渐地,她的待遇不像学徒,倒像是来此处进修的小明星了。candy却越发学得认真,每次都换上以前的衣服,按时上课。而那些分派给她的角色,她每一个都认真地完成。
只是和以前的舍友们却渐渐生疏起来。她主动找她们说话,还偶尔带去一些小礼物,或课后请她们吃饭。大家依旧说笑着,却感觉心中越来越疏远。
而在candy这个年纪,是最耐不住寂寞的,恨不得每一步都有人陪伴左右。
但她不能。
没有家人,没有女伴,也没有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陪伴她的只有日益增长的巨额存款,可以让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但她徘徊在那些富丽堂皇的名店中时才发现,这曾经艳羡的一切都是苍白而脆弱的。金钱是一个称职的奴仆,却不是一个称职的陪伴,当那个人不在身边时,它的陪伴只能让寂寞更加深沉。
仅仅在购物中心和各种奢侈品店闲逛了几天后,她就失去了兴趣。原来,女人并不是那么喜欢购物的。她们喜欢的是身边有一个人,看她购物,看她装扮自己,再心甘情愿地为她付账,由衷地赞美她的美丽。
这是作为女人的胜利,荣耀而辉煌,与指挥若定、决胜沙场的将领没有什么不同。
但他是不可能在的。
他出现在报刊上、广播里、屏幕中、人们敬畏的议论里……就是不会出现在她身边。
于是,她放弃了这种无聊的闲逛,依旧存起大部分的钱,拿出一部分报了补习班,从识字学起。她学得很刻苦,只几个月后,就能借助字典阅读报纸了。后来她还报了法语和中文课程,再往后还有电影史、艺术史。
填满自己的时间,这样就不至于过分孤单。
也为了更接近那个梦想中的未来。
10霓裳马戏团circ
夏日的午后宁静而慵懒,天鹅绒窗帘垂下,隔绝了炫目的阳光,让屋内的光线变得晦暗不明。
candy伏在大c黄上,睡得很熟。
这是一个电话响起的日子,亦是她的节日。
这一次的等待格外漫长,她心里充满了委屈。若是早一天见到他,她必定要有满腹的埋怨要说。但恰恰是等到了今天,却已经耗尽了力气,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见面,她就投入他怀中,赌气似的缱绻缠绵,直到筋疲力尽,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