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追着我,从恶狠狠的仰视变成缓缓地下滑,变成冷冰冰的俯视。
有人从不远处跑过来,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那个人努力把散架了的我搀起来,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姑娘,你没事儿吧?这老婆婆是我们这个病房的,就是喜欢凶人,你别怕。”
这个声音几乎把我的世界都按成了暂停。
我记得我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电话里,对害怕对高考答案的耿耿说,还有我呢,你别怕。
我缓缓转过头去。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我看不到岁月的痕迹,还是那个毛茸茸的寸头,那张小麦色的脸庞,甚至还是那件黑色的t恤,穿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换一件。
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我,面对我汹涌的目光,表情有几秒钟的迷茫。
然后眼神一滞,呆住了。
“耿耿。”他说。
大二的时候,我闲着没事儿就喜欢瞎想。如果余淮忽然出现在我们宿舍楼下,我会是什么反应?如果他没来找我,而是出现在高中同学聚会里呢?如果连聚会都没参加,我只是在北京街头忽然偶遇他了呢?
方案总体分为两种,“甩一巴掌告别青春”和“若无其事就是最大的报复”。有时候又会为自己的意淫而悲哀,因为其实我和余淮什么都不算,他没有跟我说出口的话甚至可能是“你愿不愿意帮我把这封情书递给凌翔茜”。电话听过听筒传过来的那些亲昵的放肆,真相也许是我自己的想象力放肆。
β她们就不会因为余淮的不告而别感到愤懑,我又凭什么。
就这样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没有空调的夏天晚上,一瞬间因为一个乐观的念头激动出一身黏腻的汗,下一个瞬间又因为一个悲观的设想而冷得透心凉。
想多了也会累,累到想不起。
然而时隔多年,毫无准备地看到他,我突然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