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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左边一排硕大的窗子透进来,十月的北方已经微凉,光线苍白明亮,刺眼但是不温暖,落在地面上,被窗子和墙壁切割成一段段的。她闭上眼睛,穿梭在光影交错中,安静地感觉薄薄的眼皮外面交替出现的灰褐色和橙色。忽然想起小时候课文里面总说“我们的学校有着宽敞明亮的大厅”,——“宽敞明亮”真的是一个美好的词,在心里默念一下,会觉得心情都变好。

就在这时候前方语文办公室的门开了,班主任探出头来,正好遇到她。扬了扬手里的一沓纸说,太巧了,我正要去找个学生帮忙,洛枳你过来一下。

有时候她想,如果当时规规矩矩地大步朝前而不是自我陶醉地磨磨蹭蹭,就不会遇见班主任。当然,她不打算把它冠以“命中注定”的名号。

同一个学校,总会有交集。何况,她奔着这个全省最好的高中冲过来,不也是有他的缘故在里面吗。

办公室里面一个老师正在高声吹嘘自己班里面的男孩子语文打了140分。她笑笑,几乎每科成绩出现之后,单科最高分的名字都会在整个学年传播开。班主任让她把班级的总分排名复印六十份,为了三天后的家长会做准备。她拿起单子正要走,老师又叫住她,说,把这一份学年成绩分布表也印一下吧。

她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很大的表格,横轴是班级序号,纵轴是分数段。第一排上面写的是“880分及以上”——第一次考试总分是950,数语外各150分,物理化学历史地理政治各100分。看了一下自己的分数,正好884分,窃喜了一下,表面依然没有情绪。

她一直都很能装。

只有三个班级在这一栏出现了,她们2班上面写的是“4”,7班上面写的是“2”,3班上面写的“1”。下一栏就是“840—860”分,各个班级的人数陆续出现了。她一边转身出门一边对老师说,我们班考的很不错啊。

老师微闭着眼睛很矜持地抿嘴一笑,在办公室同仁面前压抑着喜悦。忽然睁开眼,说你等一下。

她拿出一只自来水笔,对她说,在表上面写几个字再去复印。

洛枳说,写什么?

她指了指3班第一行的位置,说,就在这里写,盛淮南,9215。

因为执念,所以不见

她平静地点点头,接过笔,发现那一行的空间实在太小。于是把名字写在了标题和表格之间,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盛,淮,南。

没人告诉过她他的名字怎么写,但是他不是说过吗,淮南是南方的一个地方,虽然他是北方男孩子。

老师惊异地扬扬眉毛,咦,你怎么知道是这么写啊。

她笑,我也不知道,直觉吧。

低头看了看,这个人的名字孤零零又很突兀地站在远离大家的地方,安静而寂寞。带着骄傲的味道。

后来她回家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去买了一个厚厚的很贵的本子,有质感的做过泛黄处理的纸张和灰黑色内敛的磨砂封皮,然后在橘色的台灯下写了高中的第一篇日记。记录的时候,一直选择用那种灰蓝色的水笔一次次地写这个名字,可是始终找不到那种在办公室里握住笔杆故作镇定的姿态。她不知为什么当时忍耐了好奇没有问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也没有故意在老师面前表现对他的成绩的一丝一毫的赞言和惊讶,只是低下头去,没有表情地,认真努力地去写他的名字,力透纸背。

成绩单发下去的时候大家在下面长叹哀嚎的样子在她意料之中,曾经各个初中的翘楚,收敛了自己的锋芒,装出一副自己很弱的样子猛夸别人,见到成绩也是做出天要塌了的悲壮感,都是伪装。

她坐回到自己的座位,突然很想知道3班的同学看到了他的成绩会不会大声而夸张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小子太厉害了”?那么他是会得意地抿住嘴巴故作谦虚严肃,还是会笑笑说“偶然,偶然”?

她跃跃欲试了十一年,把他当作假想敌,却在那一刻发现,距离好像真的是这样大,原来在别人眼里无所不能的好学生洛枳,会在第一次考试的时候意识到,优秀和卓越和完美并不是近义词。

她高中生活的开始及其简单乏味,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上学,放学,永远人满为患的114路车,吃饭,学习,洗澡,继续学习到头发干透,然后睡觉。

唯一的乐趣恐怕就是看看漫画和侦探小说,只是一看进去就停不下来,上课下课,一整天不说话,往往晚上回家的时候说一句“我回来了”嗓子都是生涩沙哑的。所以学习紧张的时候,她就看艰涩的俄国名著,反正这类书又厚重又绕口,就算看到一半断下来也不会觉得百爪挠心魂牵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