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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缓过气来的男生挣扎着说,陈永乐你大爷的,你才喜欢郑文瑞呢,你们全家都喜欢郑文瑞!

盛淮南克制着没有笑得太猖狂,即使知道这样讽刺挖苦一个女孩子是不对的,但是仍然不免被逗笑,甚至都没办法对这个笑话产生一丝一毫的愧疚不安或者愤怒不平。

高一入学时候谁都不曾注意过郑文瑞。她成绩中游,很少讲话,衣着普通相貌平平——甚至有点难看。盛淮南甚至在期中考试过后帮老师发物理卷子的时候面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楞了一下,问了一下第一排的同学,人家给他指向窗边的角落。他一走过去,正在座位上吃饭的女孩子立刻把饭盒盖扣上,慌张的抬起头,却不小心呛到,捂着嘴咳了半天,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出座位跑出教室往女厕所的方向去了。

他傻站了一会儿,然后在乱糟糟的桌子上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把她的三张卷子放下。铝饭盒旁边的白纸上,带鱼的刺被吐得乱糟糟一团。

等他发完卷子回到座位上,那个女生低着头走到他面前,笑得仍然很慌张,对他说,对不起,刚才呛到了。

那个,你没事就好,你也没对不起我什么……

那你……你找我……找我什么事?

我……盛淮南哑然失笑,说,我发卷子而已。

刚刚给他指方向的第一排的同学回过头善意地嘲笑他说,喂,你行不行啊,好歹是班长,刚开学的时候我们的档案都是你帮老师整理的,到现在咱们班同学的名字还认不全,郑文瑞,我允许你扁他!

盛淮南不好意思地朝郑文瑞笑笑,一边感慨着,这个女孩子,怎么会像透明人——他真的一直都不曾注意过她。

郑文瑞不再维持她那灿烂而怪异的礼貌微笑,嘴角垮下来,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盛淮南呆坐在座位上,前排的同学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说自己只是开玩笑,没想到这个女生真的生气了云云。

盛淮南放学的时候找到她,跟她道歉,然而她只是低着头,倔强地抿着嘴巴。这样出奇内向的人,你永远分不清她是在生气还是在羞涩,那张脸上没有什么生动的表情,只有一双小眼睛,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亮得吓人。

他无奈,就差剖腹谢罪了,难道真要他血溅当场?这女生还真是重口味。盛淮南耸耸肩,最后一鞠躬,拎起书包朝门口走去。

“不怪你。……是我的错。”

她平板一样的声音里面貌似压抑了许多他无法辨识的汹涌感情,淹没在扫除的同学们挪动桌椅嬉笑打闹造成的喧哗声响中,听不真切。然而她抬眼逼视他的一瞬间,那双几乎喷火的眼睛让他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被原谅了。

“多……多大点事儿啊,什么错不错的,反正现在我认识你了嘛,郑文瑞啊,你好,我叫盛淮南,请多关照——你看,这不就结了吗,我估计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他无奈地苦笑着,摸摸后脑勺,然后胡乱地点了个头,逃亡一般地从后门溜出去了。

一向被称为稳重,竟然也有糊里糊涂狼狈逃窜的时候。

他的确忘不了这个郑文瑞了。

如果说那时候这个女生的奇怪也许只是表现在抿着嘴巴内向倔强的注视上,后来她的变化则可以称得上令人瞠目结舌。她的名字也是这样慢慢走进了大家的视野,甚至成了陈永乐对于打球迟到和旷赛者的最严厉的惩罚措施。

比如在那个最喜欢上课时候东拉西扯的语文老师正讲到兴头上的时候,大声地冒出一句,“能不能正经讲课了?有完没完?”

比如在大家都马马虎虎对付的课间操中,姿势标准,一丝不苟,甚至用力的过分以至于所有人都喜欢站在她后面做操,一边观摩一边笑到肚子痛。

又比如成绩突飞猛进得惊人,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刻意地一边吃一边写着练习册,左右手各持一种工具,抓紧时间到令人胆寒的地步。

严肃,古怪,刻薄。

男生喜欢在背后议论她,或者有时候已经远远不是“背后”了。前排的几个女生很喜欢和盛淮南他们这群男生聊天,每每当陈永乐他们拿郑文瑞开涮的时候,盛淮南就能看到那几个女孩子假装很吃惊的样子娇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什么啊净胡扯,人家哪儿得罪你了?哎呀哎呀你好讨厌啊……

然而语气中满溢着赞同,在陈永乐追加的“你说不是吗?我哪儿说错了,你看,bbb……”当中,每个人都收获了很多的快乐。

无人背后不说人。有些人的存在先天被人遗忘忽略,有些人的存在则好像仅仅是用来被娱乐的,单纯地促进了同学关系的融洽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