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感到了医院,下车抱着守守进急诊中心,急诊室的医生护士匆忙迎上来把守守推进去,他被阻隔在门外。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跳得又急又快,他举起手来,手上都是血。是守守的血,是孩子的血。

他终于知道从指fèng间一点点漏掉的是什么,不是别的,是血,是他们孩子的血。他有点发怔地看着指端鲜红的痕迹,虽然她说过那样的狠话,虽然她曾那样气过他,他却知道这孩子是他的,不然她不会这样生气,她生气,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要他的孩子,所以才会拿狠话来气他。

准备放弃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恨得下这样的心,把企盼了很久的希望,包括渺茫用不可及的将来,都扼杀掉。只因为她不要,他最后终于以为自己可以舍得,能够做到。知道这一刻,才明白那种痛不可抑,他根本无法容忍这种失去,比割舍骨ròu更难,是割舍唯一的将来,是深透了髓,侵渗在血脉里,要把整颗心整个人都生生割裂开来,做不到。眼睁睁的这样,几乎要令人发狂,他真的没有办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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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医生从他身边匆匆地经过,进入手术室去,又有护士出来,取药取血浆,急诊大夫告诉他:“病人现在大出血,需要马上手术,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你是家属?过来签字。”护士已经拿了手术通知单来,纪南方恍惚地结果那份同意书,看着底下触目惊心的一项项备注:麻醉意外,属中意外,术后并发症。。

他只能问医生:“大人有没有危险?”

“要看手术情况。”医生带着口罩,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发现大出血更应该立即到医院来,为什么拖到现在?”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会对他说,即使不舒服,她也从来不在他面前吭一声,何况她本来就不想要这孩子,她拒绝他,于是拒绝他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她宁可自己晕倒在洗手间里,也不会告诉他她不舒服。

医生让他去交押金,不能刷信用卡,于是他给自己的秘书打电话,声音竟然还很清楚:“你送两万块钱来,马上。”把医院地址报给他。

秘书有点发蒙,但什么都没问,半个小时就去取了现金赶过来,沉甸甸的牛皮纸袋,他从来没觉得两万块有这么多,秘书去交押金,张雪纯一直很安静的陪在他身边,到了这个时候才怯怯地叫了声:“大哥。。”

他眼睛发红,仿佛是喝醉了,神智恍惚,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摇动,而眼前的人更是模糊不清,他喉头发紧,声音更发涩:“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张雪纯下得几乎要哭了:“我什么都没说,真的,她就只问了我怎么认得你的,认识有多久了,我就照大哥你教的跟她说了,后来她说要去洗手间,我坐在桌子那里等,等了半天她没回来,我就出去找你。。”

他是做了蠢事,这样的蠢事,只因为以为她不会在意,他拽紧了拳头,指甲一直深深地陷入掌心。血脉喷张,就像周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他干了这样的蠢事,愚不可及,纵然她并不在意,他也不应该这样刺激她,她本来就对婚姻绝望,他还这样让她难堪。

守守疼出了

一身汗,只觉得疼,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从体内被撕扯掉。她徒劳地想要挣扎,想要哭喊。可是使不上力,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她想,这一定是梦,是长噩梦,醒过来就好了,醒过来就会好了,一直到深夜她才清醒过来,疼痛令她发出含糊不请的声音,身旁有人说:“我在这里。”

病房里的灯光很暗,她的意识不是特别清楚,那人似乎是纪南方,她觉得稍稍安心了些。他说:“麻药过去了,医生说会有一点疼。。”她的手本来搭在小腹上,但突然明白过来发生了,自己失去什么,心里顿时难受得要命,她想要动,他抓着了她的收,她含混不清对他说:“别告诉我妈妈。。”

“我知道。”

有滚烫的东西落在她的手背上,她难受极了,可是哭不出来,体内某个地方似乎被掏空了,让她觉得心里发紧,然后还是疼,连五脏六腑似乎都碎掉般的疼。她把脸侧贴在枕头上,因为这样哭不会被人看见,结婚之前有好长一段时间,她都这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偷偷地哭,一直哭到绝望,可是没有人知道。有只手伸过来,拭掉她脸上的泪痕,那只手很温暖,像是小时候父亲的手,但知道父亲是永远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疼爱她了,所谓的幸福,她已经失去很久很久了。那只手拭干了她的眼泪,可是却有眼泪又滴落在她的脸上,她在心里想,是谁呢,会是谁呢。这温暖如此令人贪恋,这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