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只怔怔望着她的面庞,一动不动,心口积压的许多猜忌与戒备,有那么一瞬间似乎都消失了。
赵祐与邓婉只当二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不便打扰,便十分自觉的带着孩子先回了屋中。
前厅中只剩阿姝与刘徇二人。
他心底纷乱,仓促笑了笑,便转身往寝房而去:“赶路有些乏了,先回屋去吧。”
赵府的路,他早已熟记于心,不必旁人指引,便兀自行在前。
阿姝轻提裙裾,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也不忘回道:“浴汤已备好,饭食也温着,大王尽可好好歇息。”
入屋中,她又忙着亲自替他宽衣净面,殷切又体贴,仿佛先前他数月的冷淡毫无怨言,倒令他心中莫名的愧疚不安。
他望着眼前看似面目温和,毫无棱角,实则自进屋后便再未与他对视的女子,胸中涌起些烦躁,也顾不得有婢子在,直接伸手自背后将正就着铜盆绞巾帕的她扯进怀里。
女子发鬓衣料间的浅淡馨香钻入鼻间,抚平他的躁郁。
“赵姬,这些时日,你可好?”他将脑袋搁在她肩侧,低低问道。
这一声生疏而别扭的“赵姬”,已许久未听到。
先前他在此时,日日都亲昵的唤她做“阿姝”、“小儿”,如今倒是变了。
她手上动作微顿,转瞬又恢复自然,一面将手上水渍拭干,将巾帕交予婢子,令众人下去,一面尽力微笑,眼眶却悄悄红了:“蒙大王关怀,我十分好。”
实则她并不好。
若说先前闲居时尚轻松愉悦,两月前,大军袭来,他却迟迟未见回信的那几日,着实令人焦心失望。
她常常自省,是否自己哪一处行差踏错,令他从此厌弃。她甚至时时担心,这一世重生,也要如上一世般,虽不是因他而死,最后却要命丧他手。
如此惶恐不安,身边却无人能诉,就连兄嫂也不能。
她忍着惊惶过了这样多时日,尚未问他为何这般冷待,他却要问她过得好不好。
他听出她话中最后那两个字带出的鼻音,心口蓦地软了许多,将人又搂紧些,沉默片刻,方沉沉道:“我并不好。”
他将她身子掰过来,对上她分明的黑白间,笼罩着朦胧雾气的双眸,决心将埋在心底多日的事抖露出来:“赵姬,你这半年来,可曾与你母亲有过交通?”
阿姝稍愣,片刻才想起,他说的母亲乃是章后。
去岁冬日那封信浮上心头,横竖并未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犹豫片刻,坦然承认:“曾有书信往来。”
他握住她双肩的手倏然收紧,方才还算和煦的面色也冷下,秋日阳光透过窗棂照入,映在他侧脸,显得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