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目前江之为自己搞出来的尸检结果,差不多就是尸体表面没有其他伤痕,只有脑后一处被击打过的痕迹。如果没有中毒的情况的话,这大概就是汪全的致命伤了。伤痕很新,血流不止,致不致死、致不致晕不好判断,但可以知道的是,这要么是汪全意外磕到了哪里,要么就是有人蓄意攻击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汪全是溺死的,曲水不深,但如果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漂浮其上,也不是没有溺亡的可能。不过这个得看他肺部有没有积水,需要专业的仵作来判断。
“查看完尸体,我便和山庄的管事顺流而上,找到了案发的第一现场。”
整座曲水山庄依山势水流而建,与隔壁的红枫山庄有些相似,一栋栋小院星罗棋布,依次而上。小院门前有石阶,窗后便是青山绿水,充满了举子们会喜欢的文人调调。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曲水诗会期间住在山庄里,能住的要么名气大,要么地位高,要么有钱。汪全兄弟几人本来三样都不沾,但最近汪禄和孙太监、范进等人的八卦甚嚣尘上,他们作为汪禄的儿子风头正劲。不知道谁出于什么目的,就在山庄给汪家人安排了一间位置比较高的小院。
诗会开始的时候,汪家人悉数到场,一个仆从也没有留下,小院的门便从外面锁住了。
“但是,从我在现场的发现来看,汪全应该是从他房间的窗户里掉出去的,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他跌到了曲水上游,然后才被溪水冲着,漂到了下面举办曲水流觞的活动现场。”江之为在汪全窗户正对着曲水的地方,找到了所有符合第一现场特征的痕迹。
现在场上等到了调查结果的人,都觉得这根本就是汪全失足落水,又不幸撞到河里的石头上,是一起意外。
鲜血染红了一整条曲水。
许桂年纪小,被吓坏了,之前忘记了和池宁介绍这个前情提要。当时大家分坐在曲水两旁,最先看到的其实不是尸体,而是蜿蜒而下的血水。有人惊慌失措,亦有人胆大结伴往上游探寻而去,在那之后,大家才看到了顺流而下的尸体,场面彻底失了控。
这个案件最为难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今天是曲水诗会最重要的活动,所有人都在活动现场,是彼此的目击证人。
他们根本做不到跑上去杀了汪全,把他扔下来,再来和大家一起目击整个过程。
“汪全的小院是从外面被锁住的?仆从就没发现汪全在里面?”池宁提出了他的疑问。
江之为摇摇头:“我问过了,他可以确定汪全当时不在。”要不然以汪全那个狗脾气,仆从把他反锁困在小院里,怕是不想活了。按正常逻辑来说,应该是汪全自己打开锁回去了,然后凶手在行凶离去之后,又给锁住了。
但奇怪的是,汪全房间的门是从里面锁住的。
也就是说,有两把锁。一把锁在小院外面,谁都有可能锁住。一把锁在了汪全的屋里,只有屋里的人才能把门闩插住。
江之为带着人去检查的时候,小院的门是仆从用手上的钥匙打开的,汪全的屋子却只能选择破门而入。那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密室。
怎么看这都只能是一起意外。
既没有凶器,也没有作案时间和条件,唯一有的只有杀人动机。但想杀死汪全的人,在场的实在是有点多——被汪全欺辱过的女子和她的爱慕者,被汪全逼迫威胁到走投无路的书生,乃至范进的子侄……
最要命的是,范进的子侄范并,正是第一目击证人。
这也是汪家人咬死认定这是一起凶杀案件,而不是意外的原因。太巧了,巧到了不像是一桩意外,更像是精心设计的杀人事件。
池宁和俞星垂听完之后,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们一人给了江之为一个思路。案件的疑点目前一目了然的就两个。
池宁说:“第一,在咱们还没有出现之前,去上游查看血水来源的范并几人,有没有可能是在当时才下的手,血水是用其他办法伪造的。”
俞星垂道:“第二,你们破门时,不是你破的,是汪家的仆从,全程都是他在说,屋门打不开,门从里面闩住了,只能破开,有没有可能是他在贼喊捉贼?”
江之为有个更加大胆的想法:“有没有可能是鬼怪,我是说执念杀人?”
既然已经牵扯出了执,那自然可以有人效仿太后,利用恶鬼杀人。这样一来,可不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还能有不在场证明了吗?
池宁被自家师兄的野路子震了一下,但也不能百分百说江之为的大胆想象是毫无根据的,于是他就叫了个锦衣卫来,让他拿着他的拜帖,去请坐忘心斋的司徒望。对外解释的理由,自然是要给汪全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