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这村子姓左,里正与左家沾亲带故,在两家周旋半天后,除了赔钱道歉的条件外,又给加了一个附加条件——右家得出个小闺女,在葬礼上给左小宝披麻戴孝。
右家一同上山的三个孩子里,有两个小女孩,其中姐姐最懂事,主动站出来说她愿意去磕头道歉,不教父母为难,也不想两家再生嫌隙。她本身也确实很愧疚,本是一同上山,却没能带着人一同回来。
如果故事发展到这一步,那是不会惊动江之为的。大启很多村里至今都是只知宗法,而不知大启之律的。村里的事,村里解决,这是大家默认的共识。哪怕这个调解的办法再“神奇”,也不容他人置喙。
“但重点就是,那右家去披麻戴孝道歉的小女孩失踪了。”江之为狠狠地骂了一句“艹”。
池宁挑眉,几乎第一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强行冥婚?”
江之为的脸色很不好看,很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上面。
冥婚的迷信由来已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改变的。好一些的人家,只是找个同样意外死去的孩子,两家凑作一对,只求个心安,希望自家孩子若泉下有知,能不要孤单。但也不是所有早夭的孩子都能找到合适的冥婚对象,这个时候就诞生了那么一批邪性的人,专门做丧尽天良的偏门生意——既然死者没有合适的,那先找到生者再弄死,这不就成了?
男孩子还不好搞一些,女孩子却是便宜得很。最可怕的是,这些畜生生意,根本不缺销路。
左家看上去的让了一步,其实本身就是存了让右家女孩陪葬的心思。
现在左小宝已经下葬,右家的姑娘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回,便轮到右家不干了。但哭天喊地在左家庄是没有用的,他们就托人找关系告到了京里。
右家没什么人脉,但是右猎户曾经在山里救过一个京中的贵人,救命之恩那贵人已经还了,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上了门,没想到贵人不仅记得他,还很慈善,当下就让人拿着自己的名帖,去请了江之为过府一叙。
“毕竟是一条命呢。”
江之为当下就怒气上头,带人来了左家庄查案。他也是没客气,当下就决定掘墓,开棺!因为他当时很笃定,右家的小女孩一定在左小宝的棺材里。
“结果……”江之为的声音消沉了下去。
“你猜错了?”
“我还是觉得就是冥婚。”种种迹象都表明左家就是这么干了,他们平日里仗着是村中大姓,说话无度。有次当家的酒醉,更是直接说了“我儿子在下面有人伺候”这样的话。
但江之为的直觉,可做不得定罪的证据,他们得实打实地找到人或者尸体才行。
这就是江之为来找池宁的原因,他想让池宁帮忙想想,左家能把右家的闺女藏到哪里去。若是还活着,便能救下一条命。若死了,也得给右家一个全须全尾的交代。
对于左家来说丫头不值钱,对于右家来说可不是这样,他们还在等着闺女回家呢。
右家的夫人已经气病了,卧床数日,在听说江之为来主事后,却还是坚持爬了起来,去哭诉:“求求大人,救救我的囡囡吧,小妇人无以为报,愿给大人为奴为婢。早知今日,当初我是打死也不会同意让她去隔壁的啊。她还那么小……”
池宁再聪明,也不可能光听故事就猜到始末。他跟着江之为到了左家庄后,也没遮掩,直接便让东厂和锦衣卫再次搜查了起来。
重点不是搜查,而是观察有可能知道内情的左姓族人的神情。
还真就让池宁看出了不小的端倪。所有的左家人都大大方方,坦然让查,眼神中藏着的却不是问心无愧,而是一种诡异的得意扬扬,大有任你怎么搜也不可能搜到人的笃定。
这一刻,池宁和江之为的心都沉了下去,看来右家姑娘活着的几率不大了。
死人总比活人更好藏一些。
锦衣卫叫来左家人盘问,也没能得到什么新线索,他家咬死了不说,态度里甚至有一种“我家儿子死了,让你女儿陪葬,还是你家占了便宜”的意思在。愚昧无知,又恶意满满,真真是恶心透了。
池宁又去了右家询问,得到的新线索一样不多,右家把能说的都说了,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明明很痛苦,却还在坚持面对,只因这有可能会帮助他们找回女儿。
唯一多出来的一条新东西,就是在葬礼当天,真静寺的高僧来过。
但这高僧只是开坛念经,超度亡灵,并没有其他什么动作。
池宁一边安排人去真静寺请人,一边又让右家人带他上了山,去查看看了一下左小宝的死亡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