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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宝的执,仰头怔怔地看着池宁,好一会儿之后好像才终于理解了池宁的意思。然后,他真就朝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左家父母本来是看不到儿子的,但随着池宁视线的移动,他们好像也跟着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在不断朝着他们逼近。

左家的父亲先一步被吓到尖叫了起来,他想要跑,却已经无路可退,一个踉跄,便跌坐在了铲土飞扬的地上,不断对着空气挥舞双臂,叫喊着:“不要过来啊,不要——!”

左小宝却充耳不闻,一分为二,缠上了自己的生父生母。他就趴在他们肩头,好像在不断地吸取着什么。这一回,左家夫妇真的能看见自己的“儿子”了,只要他们一歪头,左小宝阴气沉沉的脸就会在他们肩头出现,配着桀桀的笑声,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他们什么时候真心实意地悔过了,什么时候这孩子的执才能够消散。

若他们始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

“呵。”池宁对着左家夫妻冷笑了一声,就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反正要么他们悔过,孩子消失,要么他们死了,孩子也会消失。对于别人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影响的,只有他们遭罪罢了。

左家夫人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怎样,除了一开始有被吓到,后面却缓缓接受了,或者说,她并没有丈夫那么害怕孩子,因为这是她的儿子啊。她急速是很典型的那种非常喜欢孩子,喜欢到愿意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母亲类型。

与一说一,左家夫人对自己的七个女儿也不错,要不然不会在连生了七个女儿之后还能把她们都留下来,而没有卖了换钱。她只是在生活中下意识的更加偏爱儿子左小宝一些。

如今看到儿子失而复得,趴在自己的肩头,她竟诡异地笑了。

对此,池宁也是早有准备,他再次示意江之为,把那块粉色的布拿了出来。这回他递给的人是左家的夫人:“你可认得这块布?”

这块平平无奇的布,让左夫人和左小宝一样,在看到的当下便大惊失色。她很努力地想要遮掩,但池宁还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之前在左小宝墓前哭泣的那位左家姑娘。她已经年岁不小,又对池宁等人介绍过在左小宝失踪那天,左家正在议亲,想必她说的就是自己了。

在粉布拿出来时,左家姑娘便苦笑了一声,放弃了负隅顽抗,她对池宁说:“是我……”

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左夫人却突然暴起,扑了上去,用前所未有的力气,捂住了女儿的嘴巴,不断地摇头:“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

左家姑娘不仅没有感动于母亲的维护,反而一下子失了控,用更大的力气甩开了她,是一丁点都不想再受她的恩惠:“现在再想起来关心我,会不会迟了些?!”

她倒宁可她一直是她心中那个眼里只有弟弟的母亲,而不是现在这个会保护她的娘,让她恨也恨不成,爱也爱不了。

她破罐子破摔,歇斯底里地高喊:

“是我骗小宝去山里捉蝉,是我告诉他那树上一定有知了。我当时就躲在坡下,我喊他,害他分心,失足跌落山坡。

“为什么?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都听到了。说是议亲,不过是想把我卖给隔壁村的瘸老汉,好赚聘礼银子供小宝读书。

“读书?哈,他这个连一炷香的时间都坐不住的蠢货,有什么脸拿我的卖身钱去读书?

“凭什么啊,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因为多了个把儿,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吸我的血,吃我的肉?

“我好恨啊,我好怨啊,我宁可杀了他,也不要教他再占我一丝一毫的便宜!”

昔年一点点挤压起来的种种不满与仇苦,今天在墓前终于都集中爆发了出来。

她杀了一母同胞的弟弟,她不是不害怕的,也不是不难受,只是她一刻也没有后悔过。因为弟弟死了,她就不用再付出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左夫人爬在地上,不断地摇头,想要和女儿解释,“我阻止过你爹的,我已经快要说服他了,不是这样的……”

“无所谓了,反正左小宝已经被我杀死了,你们想怎么说都可以。”左姑娘心如死灰,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心头已经没有了恨,她一人做事一人当,“连累了隔壁妹妹,这是我唯一后悔的事,我在这里跪着也只是跪她而已。”

生在这个家庭,她早就已经扭曲,活得了无生趣,没了希望。她仅有的感情,都放在了对另外一个与她一样,同为苦命女子的右家姑娘的同情上。

事实上,哪怕没有池宁和江之为,她也会在跪满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刨开坟地,让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