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经做好了热乎乎的饭菜,坐在茶几前等你了,父亲也在旁边喝酒。仆人全都遣散回家了,屋里就孤零零他们几个。
变成普通人后,直毘人肉眼可见地衰老了,短短几年时间,就从健硕的中年模样,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臭老头。
这对他也许就是最残酷的惩罚了。
你入座,前面正好摆着你最喜欢吃的拔丝苹果,直毘人刚伸筷子夹了一个,穿着,母亲就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知道法子爱吃还抢她吃的!”
臭老爸略显尴尬。
你以牙还牙,把旁边温着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满盅。
直毘人举着筷子,又开始胡子翘翘,脱口而出:
“女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你愣了,他也愣住了。
你不知道是该笑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管我,现在还敢摆出父亲的姿态来,还是该笑他父爱来得有点太迟了。
你还会怀疑,这句话是不是他故意说的,目的是为了恶心你。
于是这样半晌,你们之间都没有对话。
只有酒杯里慢慢蒸腾而上的雾气,渐渐打湿了冬夜的空气。
窗外飞雪飘摇,红梅几朵,尽显雅意。
“我有没有告诉你,只要毁掉武器,咒力就会返回相应的咒术师体内。”
沉默中,你忽然开口道。
禅院直毘人的表情有了波动,那种表情十分奇妙,你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就眯起眼笑了。
“骗你的。”
如果真有这种事,大家早就推翻你,抢走武器用来恢复咒力了,实际上你制造出来的武器只有你能用,即使销毁了也没用,变成非咒术师的过程是不可逆的。
也正是如此,所以大家都乖乖地陷入绝望了,并没有多做挣扎吧。
“不过看你的表情真的很搞笑啊,你不会在心里还隐隐期盼着直哉能够回来继承禅院吧,哼哼,他已经完全变成我的狗了哎……”“还是说即使这样,你也觉得他比我强?”
母亲就在你们身边麻木地凝望。
你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得去擦眼角的泪水,但几秒后,马上又觉得并不有趣地、你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继续埋头吃饭。
一直到吃完碗里的东西,你才放下筷子准备离席。
而在你对面,在此期间,人渣父亲一动不动,像是一块雕像。
离开前,你出声问他。
“父亲大人,你在我出生的时候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吗?”
他本来就已经十分悲伤的老脸上,一瞬流露出了想要哭泣的表情。
你伸出手掌,压低身体凝望坐在位置上的男人,四指指尖搭在自己心口,目光幽幽。
“但是,起码我在诞生时,真的没想过会变成今天这样。”
禅院直毘人再也没有往日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表情了,他一下子像是变得更为苍老了,五官扭曲,嘴唇颤抖,露出了被针扎到般疼痛的表情。
“法子,我……”
下一刻,从你的口中,冷淡地发出了拒绝的声音。
“我不想听。”
那个时候,是想要道歉吗?还是死不悔改呢。
你早已经不在意了,甚至于说这些话,也只是为了看他难堪的表情而已。
轻易的死掉是下等的报复,你要每一个人都平等地、痛苦地活着。
死寂中,窗外忽而传来了女孩子的呼喊声,你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消息。
果然是放学回来的真希真依例行过来找你了。
“啊,妹妹们来找我玩了。”
你装作无事发生地岔开话题,走到玄关处换鞋,又微笑着回头,朝他们叫着爸爸妈妈地、摆了摆手。
“”我先出门啦,晚点再回家。”
身后,是直毘人慢慢垮掉的脊背……
·
你没有回头,走出樟子门,寒风扑面而来,雪下得更大了,黑夜沉沉,天空却能够看到许许多多明明亮亮的星星,手机这时忽而又响起来了。
你一看,是男人们发来的视频电话,还不止一个。
“……烦内。”
随手把手机调成静音,往兜里一揣,朝着檐外,你大步走去,在茫茫大雪中,漂亮jk们早已等待已久。
“法子姐姐~”“等你好久啦!”
穿着羽绒服的真依正跳起来跟你打招呼,手里还捧着雪球,同样打扮的真希手机拿着手电筒帮忙打灯。
她们向你走来。
你也朝她们的方向走去——
路灯下,几人的影子汇合到了一起。
“今天去哪里玩?”
“诶,姐姐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可是初雪诶初雪!”
“麻烦,你以为谁像你一样天天捧着杂志看的。”
“真希真是没有女人味。”
“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好不容易下雪。”
女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远去,消融在了飘零的白雪中,只剩下三人的脚印还留在雪地里。
越过冰冷的宅邸,越过深沉的山林,越过繁华的京都街景,抬头,天空繁星点点,一轮圆月照晚。
明天会更好吗?
五年前的你也许做不出答案,但是现在呢。
能给我答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