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思虑重重,又见小王爷神情平和,没有任何焦虑急切的样子。
滤镜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强大到即便战乱当头,也能用最快的速度稳定人心。
副将呼出一口浊气,也不知怎么就安定了心绪,他还是相信这个在军中长大的小王爷的,他在北境数年,眼见着小王爷见风就长,眼见着小王爷从一天被马甩下来八次到一骑当先冲进敌军阵前大杀四方。
小王爷早已是边境的主心骨了,只要有他在,无论是什么局面都绝不会是死局。
于是副将不再多言,很快就安静领命退下,小王爷托着腮帮子托到自己手臂发酸,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下属心中已经升华成了金光闪闪的定海神针。
小王爷在想念他的道长。
从京城出来之后,他与道士兵分两路,他去北边,道士替他去西边。
至于城池失陷的奏报应当是几日前传出来的,按照道士的脚程,现下正好在替他教那些侵占城池的敌军如何做人。
小王爷的思念能穿越千里,几乎是与此同时,道士在西境城中打了个喷嚏,被逐个清点的战俘和负责收押的己方将士都整齐划一的朝他投来见鬼似的目光,似乎是在质疑像他这样的怪物居然也会有像人的一面。
道士视若无睹的揉了揉鼻尖,继续低头整理自己的行囊,和上次不同,这一次他带够了心心念念的吃食,还可以带去跟小王爷一起分享。
他在黎明前只身入城,肃清了城中的敌军,待攻城人马按照约定的时间蓄势待发的时候,他独自从城里拉开了几人高的城门,素白的衣袍上只有奔波赶路时沾上的尘土。
他救了一城的百姓,避免了攻城人马的死伤,他做成了天下无人能及的事情,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
他不喜欢这些人看向他的眼神,他不喜欢这些人眼中的敬畏、恐惧、绝望,以及不知由来的虔诚和狂热。
——立场不同的人们看向他的眼神各不相同,唯有一种疏远是共同的。
道士抿着嘴唇,将行囊的绳索勒紧,思念是疯涨的野草,茂盛的叶子带着细软的倒刺,落在他心尖,搔得他心绪难平,也带给他陌生的痛楚。
他想念他的阿行,他想念小王爷明亮干净的眼睛,在这里,没有人会像小王爷那样看着他,他又变回了孤山上远离尘世的孤僻道人,变回了说书先生口中的魑魅魍魉,精怪妖孽。
从西境到北边,道士昼夜不停,走过了好几个日升月落。
这边的情形和西境不太相同,穆国北境的各方势力犬牙齿互,已然分庭抗礼了近百年,小仗不停大仗不断。
军中的小王爷不再是京城里上蹿下跳的熊孩子了,他深谙兵法诡谲,始终稳守边疆绝不贸然出击,每日只到两军阵前叉腰挑衅两个时辰,激得对方将领沉不住气出来单对单,再把人家揍得爬不上马,就算是点了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