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但他们私心里是拿傅红雪当主子看的。有傅红雪在,他们做任何事才觉得有底气。如今丸子回来,他们又重新找到主心骨。但是才高兴起来就想到东边院子里占了她们家姑娘少庄主夫人名分的苏婉莹,她们不由又恨起来。
若是没有这个女人,她们家姑娘如今就是红叶山庄的少夫人了。这个不要脸抢人未婚夫的贱蹄子!
心里也不舒坦,自然嘀嘀咕咕地就咒骂起来。
“给我准备一桶热水。”丸子在外这么久,还没有仔细梳洗过,“别的都不要再提了。”
“可是姑娘!”说话的是照顾傅红雪衣食住行的孙氏,丈夫早年病逝,夫家娘家都嫌她晦气不准她回去。二十年前上山就一直照顾傅红雪,“你就真的甘心将少爷拱手让人?那个姓苏的算个什么东西!家中有点臭钱就能这样没皮没脸了吗?”
“再无论如何,她都已经嫁入山庄。”
丸子走上台阶,一身红衣在枫树林中穿梭,当真美得像幅画,“我不忿,恼火,大闹,这些也只是给姑母姑父和知寒难堪罢了。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何必叫亲人难做?”
……理是这个理,但是太憋屈了!
孙氏气得眼眶都含泪:“夫人和少爷也能忍心你受这份委屈……”
丸子没说话,进了屋里,屋中的摆设还一应照旧。窗台上还摆放着傅红雪种了要送给叶知寒的蝴蝶兰。没有人照顾,它开得极为繁盛艳丽。窗边榻上的妆奁和未完成的,亲手给叶知寒缝制的亵衣亵裤,以及一双早已绣好的皂靴。位置都没变,依旧摆在那。
除此之外,她的闺房多了很多男人的东西。衣裳,鞋子,甚至还有叶知寒常用的武器。珠帘后头的书桌上,还有翻开没合上的书本。
“姑娘出事以后,少爷就经常来这睹物思人。”孙氏摸了一把泪,所以才觉得不甘心。他们姑娘和少爷多好的一对玉人?若是没人掺和在这里头,那就是人人称道的神仙眷侣,“后来成了亲,东院让给苏氏,少爷干脆就搬过来住了。”
丸子:“……他们没住一起?”
“怎么会住一起?!”孙氏激动了,“少爷可恨死苏氏了!姑娘你出了事,少爷本就悲痛得不得了。苏家那夫妇冲上门来,喊打喊杀地要求少爷负责。你是不知道,那阵仗,闹得沸沸扬扬。别说一般男子都是心高气傲,少爷秉性比一般人更傲,如何能接受得了被人按着脑袋成亲?”
孙氏实在不忍心主子跟叶知寒断了瓜葛,虽然这时候还讲这些有些不好。但是她满心觉得,叶知寒为她家主子休妻也是使得的:“成了亲,少爷没回屋,当夜就拎了壶酒在咱们屋顶吹了一夜风。次日,他便不见踪影。夫人还是命人下山去搜,在酒肆找到的人。若不是后来苏家人领了一群人又上门来闹,少爷根本就不会跟苏氏那女人圆房……”
说到这,孙氏消了声,有些担忧地看着丸子。
正好外头抬水的人过来了,丸子看着被占了地方的闺房,指使了人抬到侧屋去。
不管以前什么样,现如今的情况就是,郎已令娶,怀中已有娇妻。
丸子看了一眼孙氏,语气虽不算太重却也一字一句道:“不要再提这件事。过去的就过去了。再提,就是我看不清形势了。姑父姑母疼爱我,我便不能做让他们蒙羞的事情。不管我与知寒之前什么关系,如今就是单纯的表姐弟罢了。”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拿得起放得下,屋内外的仆从都镇住了。随后追过来的叶知寒立在红枫树下,看着屋中笔直纤细的身影,心口的酸涩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叶知寒是个性子很凉薄的人,眼中只看得见自己的父母和一个自幼相伴的未婚妻,甚少看得见其他人。他情绪淡漠,自幼便没有尝过伤心的滋味,现在他难受得快哭出来。
清凌的女声飘在风里,叶知寒泪水决了堤:“我与知寒,终究是有缘无分……”
“可是,可是姑娘你怎么办啊!”丸子没有哭,孙氏替她哭,泪如雨下,“你这一辈子,就只有夫人老爷和少爷而已。没有了他们,你孤身一人,你该怎么办啊!”
丸子撇开脑袋,指使仆从将温水挪到隔壁的侧卧。
“不必,”叶知寒的声音从屋外飘进来,隐约有些哽咽,“我立马就搬走。”
说着,他不等丸子开口,叫人进来打包他的物件儿。丸子安静地站在一旁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甚至那副神情就是在等着他做这件事。意识到这一点,叶知寒的心里酸涩得厉害。他们本来应该结为夫妻相知相伴过一生的,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