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飞机亮着夜航灯,一闪一闪地飞过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空。
贺铸和晏容秋一左一右,并肩在暮色降临的街上走着。
“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光惠明星慈善夜那晚,我在台上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失态。”
很难得的,晏容秋主动开了口。
“我对小提琴也好,对那首曲子也好,都有很不好的回忆。”
“不巧,”贺铸顿了顿,“我与您正好相反。”
晏容秋“嗯”了一声,心道若非贺铸不是真对《春天奏鸣曲》满怀一腔赤诚真挚的爱,绝不可能把它弹奏得如此美妙动人。
“我的妈妈,原来是很有名的天才小提琴少女,如果她没有被迫走上联姻这条路,恐怕现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音乐家了。”
“牺牲了自己的梦想,以及未来所有的可能,她得到的,却只是一座把自己永远束缚的鸟笼。”
“所谓‘家庭’。”
晏容秋的眼睛里含着几颗冷冷的星光,和他平稳安静的声音很匹配。
“对她而言,我就像一面镜子,每看到我一次,都是在反复提醒她,自己究竟经历了多么失望的人生。”
“其实,那天妈妈到底有没有留下来,吴奶奶根本不必让我知道。”
“我明白她的心意,她是因为我得了那样的病,希望我珍惜时间,弥补和妈妈之间的遗憾,所以才特意告诉了我。”
“但是,”晏容秋停下脚步,过往的车灯照亮他的轮廓,贺铸看见他的眼眶在风里被吹得发红。
“恐怕早就来不及了。”
天色彻底暗了,市中心的景观灯全都亮了起来,汇聚成一条金色的巨大光河。
就像是这样的河流。
横亘在彼此中间。
晏容秋曾无数次地幻想过,或许随着时间推移,河床上逐渐积满流沙,然后水位不断上升,当几个旱季过后,就会露出河底平整的地面,而对岸的妈妈,会慢慢朝自己走来。
但事实却是,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妈妈,亦或是某只看不见的手,日复一日地开凿着河流,清理着泥沙,引来更多渠水,最终变成一道一眼望不到头的天埑,一脚踩下去,只能被瞬间没顶吞噬而已。
沉默了几秒,晏容秋拉低围巾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贺铸,竟是微笑了一下。
“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些话。”
“听过就忘了吧,别让我的负面情绪影响到你。”
贺铸走上前去,伸手替他重新整理围巾,裹得只剩一双挑着浓秀长睫的眼睛露在外面。对着这双眼睛,贺铸低声问他:“那,我能做些什么,让你可以开心起来?”
哪怕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