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在送完礼物之后,余荼便想去把祈行夜“偷”出来,绕过商南明,一起去许文静的实验室实地看看。
却没想到,还没有真正靠近祈行夜的宿舍,余荼已经本能感受到威胁。
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看不到的力量。
像沉眠的强大狩猎者。
即便已经安睡,但依旧不会放松对周围的警戒。任何想要趁着睡眠时靠近并伤害狩猎者的,都会被绞杀。
那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中,立于力量姐姐的恐怖威压。
来自于灵魂的警告和颤栗。
余荼离开时,和进入时一样悄无声息。却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有关祈行夜,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商南明。”
她的声线冰冷威严。
商南明却只淡漠道:“想知道?等你的权限在我之上时再说吧。”
他挂断电话。
“哟,商长官。”身后传来笑嘻嘻的呼唤声。
商南明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那个声音,熟悉到不必回头确认就知道是谁。
他转身,眉眼微微柔和:“醒了。换药了吗?”
祈行夜双手抱臂于胸前,斜倚在银白金属墙壁上,笑眯眯看着商南明,抬手打招呼:“托商长官的福,睡了饱饱一觉。感觉这辈子所有睡眠都补上了。”
“不过,这是在干什么?”
他越过周围的调查官,好奇向商南明走去:“我还以为你在会议室。问了好心的局长大叔才知道你在这里。”
祈行夜越过商南明的肩膀,向他身后实验室的落地透明玻璃看去:“新找到的污染物?”
商南明点头:“3队送来的。”
“既然你已经休息好了,那也是时候开始工作了。”
商南明低头,看了眼终端上被加密发来的信息。
信息来源于“发信人未知”,内容是许文静实验室、大洋科技、徐丽丽追随者三方对比。
对方截获了科研院内网的信息,尚未被发送到调查局的初步结论,已经到了对方手里,并发给了商南明。
报告显示,三方的污染粒子进行重叠,有41%的相似度。
符合迭代衰减规律。
至于商南明在焚烧炉内采集到的粉红色微粒,它有98%的相似度。
没有经过迭代,而是与原初的污染粒子拥有近乎一致的同源。
……来自于二十年前的污染案件,衔尾蛇。
这份报告还没有被主管签字复核,刚从科研院的调查实验室出来,打印纸还烫手,就已经到了“发信人未知”手里,呈递到商南明眼前。
发信人未知:[余队说,祝祈行夜新年快乐。]
商南明:“…………”
余荼要是真的想祝福祈行夜,何必从他这里过一道。是故意提及祈行夜,在给他添堵。
试图报3队预算之仇。
“大过年的,工作?”
祈行夜哀嚎:“你是杨白劳吗?就算是日内瓦公约对战俘都要求保障休息时间吧?”
商南明晃了晃手中终端,道:“许
文静的实验室……”
“现在就去吗?那快走!”
祈行夜一激灵,不等商南明说完,立刻拽着他向监狱大门走去。
商南明按住躁动的撒手没:“倒也不用那么急。”
刚刚说过年不工作的,是谁来着?
而在被挂断电话的另一端,手机屏幕暗下的同时,整个室内,也彻底陷入黑暗。
手机在漂亮修长的指间划过一圈,弧度利落。
余荼掀了掀纤长眼睫,笑着抬眸看向眼前的黑暗:“现在想起来,你们老板在哪了吗?”
她单手撑着下颔,姿态慵懒的坐在沙发上,笑眯眯道:“现在说,还能少遭些罪。我们小颓的手艺,一向很好,说让你疼,就能让你疼到极致。”
宴颓流垂下眼眸,看向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男人。
她面无表情,似乎对余荼的肯定并无反应。只是,隐匿在黑暗中的耳朵尖,悄悄红了。
脚下用力。
男人痛苦嘶吼:“说!我说!”
余荼颔首,得到答案后随即起身,利落走向门外。
只扔下一句:“小颓,打扫干净。”
男人惊恐:“你,你说过的……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一切被黑暗掩埋。
余荼低低笑出声:“我可没有说,会留你一命。”
宴颓流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悄无声息跟上,战靴落地时的轻微声响被柔软的地毯吸收。
走廊以金饰墙,富丽堂皇,水晶灯明亮。
却无法驱散她们身周的黑暗。
“队长,大洋科技实际控制人的位置已经得到确认,目前就在京城国际机场。没有航班信息。但有一架私人飞机停靠在航站楼偏僻方向,航线申请信息正在获取中。”
宴颓流声线冰冷没有起伏:“白翎羽和聂文已经先一步前往。”
余荼挑眉,反而脚步缓慢了下来。
宴颓流不解:“队长?”
余荼双手插兜,轻笑出声:“注定要死亡的人,已经没有追赶的必要了。”
“人要是愚蠢起来,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敌人和友方都分不清。”
她惋惜:“乖乖束手就擒,和商南明走,还能留下一条命。可惜……”
商南明虽然冷酷狠厉,但只要不触碰到祈行夜,他就还处于规则之下。
在调查局特殊长官商南明那里,大洋科技实际控制人被规则保护,还有命可活。
但现在——
“算了。”
余荼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去帮他收尸也好。”
宴颓流点头:“是。”
京城国际机场,私人贵宾候机室。
候机室内装潢豪奢,但男人无心欣赏,焦灼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向门口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一身红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门外的瞬间,等候许久的男人立刻长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了上去。
“陆先生,陆先生您怎么才来!”
男人抱怨道:“我快要吓死了,还以为您不来了。”
被称为陆先生的男人笑意吟吟,抬手拂过肩头别着的纯白玫瑰:“怎么会?您执掌大洋科技这许多年,过手财富和重大项目不知凡几,还会担心我一个小人物不来见您吗?”
陆先生微微颔首:“真是对不住,京城实在是太堵了。您也知道,春节,机场的路实在是不好走。”
“东西,您带来了吗?”
男人连忙从沙发下面掏出藏起来的行李箱:“都在这里了。”
“消息传来的实在太晚,我没有更多时间去拿所有东西,但最重要的,都和我一
起撤离了。”
他焦急伸脖子向陆先生身后看去:“只有陆先生您一人来了吗?他呢?”
陆先生唇边笑意更浓,似乎漫不经心垂眼,视线从行李箱上划过。
“他在飞机上等您呢。”
“放心,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路线早已经安排好了,您从京城飞往港区,转道无引渡条约飞地,绕行南半球一圈,更换三次身份,十天后落地摩洛哥。豪宅名车女伴,已经被您准备好了。”
陆先生抬手抚胸,弯腰致意:“当然,还有群岛银行隐秘账户上的十亿。”
“这些年……辛苦您了。感谢您为我们伟大事业的付出。”
得到保证的男人,终于放松下来,有了笑模样。
“我也不是为了钱,主要是被你们的计划打动。你们是世界的希望,人类的未来。”
陆先生垂眸微笑:“请吧,不要让他等太久。和您见面后,他还有其他行程,无法和您一起起飞。”
男人点点头,拉着行李箱向登机廊走去。
红色西装男人带来的两排安保人员紧紧将男人护在其中。
男人回身,看到身后两排黑色壮硕安保,恍惚有种自己掌握了呼风唤雨力量的感觉,所有人都听从他的调遣,权力,力量,还有将要带来的金钱。
人生还有比这更意气风发的时刻吗?
之前被调查局追赶而不得不狼狈窜逃的惊恐忐忑,也慢慢消失,转而变成了豪情壮志。
等他离开……一定!一定卷土重来,弄死那帮毁了大洋科技的调查官。
男人恨恨想着,又在登机前回身,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
京城冬夜的风,很冷,凉彻脾脏。
却清澈。
豪情壮志和伤感一时交织。
他感慨道:“今天一离开,再什么时候回国,就不知道了。”
身后的陆先生微笑:“很快的。不用担心。”
“我们怎么忍心看到您和故土分离?”
陆先生唇边的笑意加深:“落叶……归根。”
男人点点头,转身上了飞机。
他站在机舱门口,向陆先生挥手道别,刚扬起一个笑容想要说什么,身后猛地伸出有力手臂,死死锁喉。
男人被勒得窒息,脸色青紫眼球凸起布满血丝。
他不断击打着锁喉手臂,试图挣扎挣脱,那健硕手臂却山一样不可撼动,纹丝不动。
在窒息恍惚的边缘,男人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了什么,艰难的看向陆先生。
对方站在地面上,仰头看着他,依旧面容带笑,没有丝毫变化,对他被袭击的场景也没有任何惊讶,仿佛一切早就计划好了。
男人试图挤出音节:“是……”
你。
你和你身后的人,要杀我。你们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想要我活着离开的想法……
大洋科技所有高层全部“自杀”,他又凭什么会觉得自己能逃过一命?他把其他人当做蝼蚁看待,殊不知,在另外一群人眼里,自己同样是蝼蚁,生死没有意义,翻手之间而已。
幡然醒悟。
可惜,已经太晚了。
男人蹬了蹬腿,最终无力的翻着白眼,重重垂下头。
挂在那手臂间,不动了。
“先生。”
黑西装安保将行李箱拎到陆先生身边,恭敬低头。
陆先生扬了扬下颔:“打开。”
确认过行李箱里的东西后,他挥挥手,示意身边人将行李箱搬上车,先行送回去。
他肩上披着纯白大衣,双手插兜,抬头看向飞机登机梯,感慨:“怎么会有人这么愚蠢?凭什么会以为,他有资格
活下去?”
一个搬运工具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陆先生失笑摇头,转身离开:“清理干净。”
“是。”
纯白大衣被夜风吹鼓起,肩头别着的白玫瑰抖了抖,迎风被吹散成花瓣,纷纷扬扬随风而起。
红与白,如此热烈鲜明。
血一般的殷红,送葬的白玫瑰。
陆先生下意识抬手,却只拂过吹乱的发丝,虚虚握着的手掌没能抓住随风离开的花瓣。
他转身看向身后。
飞机已经埋葬于轰然爆炸声中。
带着男人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今晚在这片天空下发生过什么。就连爆炸声,都被认为是春节的烟花。
“妈妈!快看,是烟花!”
候机大厅里,孩童趴在玻璃上,兴奋的指着玻璃后面不远处的金红色光亮:“过年啦!放烟花啦!”
妈妈笑着弯腰抱住孩子:“嗯,过年了!喜欢烟花吗?”
“喜欢!漂亮。”
而在“烟花”前,余荼抬头,看着已经烧到只剩一副空荡残骸的飞机。
风带着热浪和灰烬扑面而来,机油灼烧的味道覆盖了尸体臭味。
她顶了顶上牙膛,“啧”了一声,抬手打电话给商南明:“大洋科技实际控制人,已经死亡。”
余荼冷笑:“人类永远以为,死亡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都以为自己会是逃过一劫的幸运儿。”
“天真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