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猗泽本在午憩,不期然见了这样的场面,一下子便不犯困了,饶有兴趣地问萧禅师:元朗先生何以如此?
萧禅师蹙眉道:也是怪哉,不知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等王元朗整饬好出来,面上便如平常一般了。萧禅师介绍元猗泽为同族兄弟,呼之七郎,董原则是他随从。
王元朗与之相交多年,从未听他说起过族中有哪位交好的行七的兄弟。但萧禅师有意隐瞒来人身份,王元朗也不多计较,煮茶相迎,同萧禅师叙起了旧。
这座小院屋舍紧凑,茶室也即王元朗的书房,屋里尽是墨香。
叙了半日旧,萧禅师不免好奇,斟酌着问询王元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王元朗叹了声:人之老迈多有无奈。我本是出去购置文房器具,还带了书样给书局付印,未成想中途被水匪打劫。钱财性命且不说,我那一箱书稿竟就这么被劫走了!
劫书?萧禅师奇道,水匪居然要劫书?
王元朗应了一声:真是离奇。听那匪首说他妹子爱读书,搜刮了我一身财物外便连书都带走了。
失却性命不过一时之苦,可这无异于剜心之痛啊。王元朗说着又是悲从中来深切叹息。
萧禅师急道:不会是那几册景齐梁书补注吧?
正是啊!王元朗掩面道,吾生七十有余,再写就又要数年了,未知能不能撑到完书的时候
这可如何是好?萧禅师搁下茶盏,哪一段水道被劫的?
王元朗摆摆手:那群水匪都是会害人性命的,若非见我老迈,未必会放我一马。
萧禅师便道:便是我们自己夺不回来也要去报官。话音刚落,他见到王元朗面上迟疑,瞬间反应过来。
他瞥向一旁静坐喝茶的元猗泽,知道王元朗在犹豫什么。
补注前朝史书是王元朗自花甲之年后便立志要做的,只是其中自有春秋笔法。那些年正是熙宁帝刀兵不息大肆征伐的时候,王元朗的这部史注多有影射意,萧禅师借阅时亦觉得心惊,不知他会不会因此招致杀身之祸。
后来萧禅师与元猗泽意外重逢,见与他仍如往昔亲密,元猗泽也与他此前想象的不甚相同,便起了意思要请他亲来王元朗处开诚布公深谈一番。未成想这下子书稿竟全部佚失。想来那位答应将书付梓的书局老板也是冒了不小风险,王元朗并不想将他牵涉其中,是决心认下这亏。
萧禅师心道,如今皇帝都被我请来这里了,还畏首畏尾什么,先治了那帮水匪再说。
依我看定要报官,怎容他们私掠百姓伤人性命!元猗泽忽然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出声道。
萧禅师一滞,见他一脸诚挚的怒气不似作伪,心道这人是怎么了?
实则元猗泽观他二人神色再想起王元朗诸多狂悖之语,便能猜到这一箱前朝史书补注里写有什么。再一想萧禅师心里会打什么主意,便顺水推舟将他们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