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帝放下手炉,一手支颐淡然道:这一局,杜卿如何破?
两人各执其子,落了数十子后黑子的局面已开,熙宁帝将手中那颗玳瑁棋子扔进棋盒道:杜卿技高一筹,更明谱外之理,实为朕所不能及。
杜博原摇摇头:一时侥幸。
熙宁帝笑道:说这话倒不像你。博原君,伴驾以来你未曾张口问朕讨过一样东西,可有心愿未诉?
杜博原心中一沉,面上不显,缓缓道:不曾有。
熙宁帝颔首:你是饱学之士,舞墨御前大材小用,如今当是出仕的时候了。
杜博原抬眼望向对面的人,凝眸许久道:谢圣恩。
熙宁帝露出笑意:杜卿不必多礼。他下了榻,喊来董原送酒,是极为醇美的陈酿。
两个人同坐在窗前小酌,殿外阶前白雪皑皑,映得夜空如天光明亮。
杜博原望着那片深雪,不由得道:臣这一生,离别多在此际。酒入喉肠,灼得心上顿觉滚烫。他凝视着熙宁帝淡看雪景的平静神情,只能道一句陛下珍重。
两年间,他从未得到,谈何失去?倒没什么意难平之处。
此后数年,杜恢自洛京至扬州,尝过无数美酒,游过无数美景,品过无数美人,却觉得此生所有颜色俱埋入太极宫甘露殿前那片深雪之下,眼前尽余白茫茫一片。
杜恢想,我这般思念本是世上最寻常的事,为什么要作得这副苦情模样,实属不该。
他辞扬州北上,既然想见那个人那便去见。
只是这筹谋不易苦心得来的一面就只是一面。
此后京中传来消息,圣人巡游天下,由太子监国理政。杜恢辞官而去,循着中秋夜晖县之中种种异样一路北上至燕州,并无所获。他沿着一丝模糊的行迹到达初初为大昭平定的契赫。南阳杜氏是中原传承树百年的世家,其名远播关外。契赫王正是对大昭殷勤拜服之际,立刻引为上宾礼遇有加。契赫王的幼女塞托公主年少烂漫言语无忌,上来便对他直言不讳:听说你在中原是皇帝陛下的宠臣,他真的如传说中所言生得威猛雄壮吗?
杜恢听着小公主这番话立时想起自己曾经的想象,也想起在金明山上同明康公主元净徽的一番戏谈,不由得玩心大起,应道:正是,陛下威武非凡,实为难得的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