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你果然是以‘色’辨人。难怪两个饭馆的菜式价钱都一样,你向来都是去店小二长的俊俏的那家吃饭。”赤槿取笑道。
息昔反驳道:“才没有!隔壁那家店小二是只青蛙,我亲眼见他把苍蝇吞下去,怎么还能吃的下饭!”
“哼!你说我有成见,你不是也一样吗?青蛙吃苍蝇也不是他的错,”赤槿讥讽道:“你每每说别人有成见,其实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息昔沉默了很久,缓缓的点点头。
次日下午。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息昔猛地从吊床上坐起来,噩梦初醒,已经满头大汗,她梦见王若钦挥剑刺来,而自己的双脚像是钉死在地面上,丝毫动弹不得。
她跳下吊床,一口气灌下两杯凉茶,才缓过神来,发现茶壶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去看榜了”。
虽然没有落款,不过这神似毛毛虫、肥且软的字体只有赤槿这种天才才能写的出来。
“奇怪,不是说话一起去看榜么?怎么自己一个人就走了?”息昔对着字条喃喃自语,也没有多
想,关上门径直朝着贴榜文的凤凰街南头走去。
此时凤凰街人头攒动,白天集市尚未结束,夜市的摊贩就早早占好位置,布置铺面准备开张了。
凤凰街南头的大石牌是官府张贴告示的地方,也是恕空堂每年秋天发布录取弟子名单的之处,此时石牌前面人山人海。一只误入此处的秋蚊子无处下脚,被挤的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保不住,临死前蚊子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下辈子做一只体型更小、更灵活、抗压力强、能隐藏在活物身体上的吸血寄生虫——跳蚤。
赤槿远远站在人海之外徘徊,其实她并不是怕挤——事实上,她挤进去好几次了,只是每次她就要看到大红榜单时,总是鬼使神差般又从人墙里挤出来,因为她听到落榜的哭嚎声远远盖过了上榜之人的喜极而泣。
赤槿很害怕,害怕在榜单上看不见自己的名字——家族几代人的期望,她十几年的努力,长年累月举着被息昔嘲笑为“招魂幡”的招牌四处求生存、风餐露宿、她曾经硬着头皮帮农夫接生过猪仔、也曾被赖账的人家关在门外放狗咬过、和一堆主妇们谈论如何床帏之下私密之事表面上谈笑自若,实际上羞赫的脚心都出汗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能在榜单上看见自己的名字——哪怕是最后一名她也心满意足啊。从下午恕空堂杂役在石牌上刷上浆糊贴榜单时赤槿就侯在这里,可是到黄昏她还是没用勇气去看榜单。
石牌前围观的人流换了一拨又一拨,喧哗阵阵,破口大骂声、偷袭挨闷拳声、好事者往人群里扔烂菜叶、臭鸡蛋,将浑水越搅越黄,终于有人动起手来,人海混战,哭爹叫娘声不绝于耳,巡街的衙差根本不敢靠近,躲在茶楼里捧着一壶普洱茶慢慢品着,等着混战完毕过去收拾乱摊子。
赤槿也躲得远远的,她蹲在巷尾的角落里,暗叹着以前做纯粹看客的生涯是多么轻松,看戏的远比唱戏的舒服啊!记事起,父亲就告诫她:你生来就是要除妖师的,考入恕空堂是唯一的出路。
“炊饼!”
“脆梨!”
粗犷的男声和娇脆的女声此起彼伏,男人的叫卖声浑厚而热情,听上去似乎能够感受到炊饼的厚实和腾起的热气,女人的叫卖声正如雪梨般清脆甜美,那娇而不媚的声音透过耳朵传到舌尖,唤醒了赤槿沉睡的味觉。
赤槿侧身望去,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挑着饼担,身边的美娇娘提着一篮鸭梨,女子掏出手帕给男人擦擦汗,柔声道:“大郎,就在这里歇歇吧,今天恕空堂发榜,你看着人山人海的,这炉烧饼肯定能卖完。”
“金莲今日受累了,做完这炉炊饼还要跟着我上街叫卖。”唤作大郎的黑矮男子从担子底下掏出一个马扎子支好,让女子坐下。
“说过多少次了,成婚之后你叫我娘子,还提以前的闺名做甚么?我一个人在家闷的慌,院子里的鸭梨也吃不完,摘下来买还能换几天的柴米。”女子娇嗔巧笑道。
“嘿嘿!”大郎憨憨一笑,“我错了,娘子。”
赤槿定睛一瞧,这唤作金莲的女子有股平淡的,温和的妖气,隐隐还带着莲花的清香,咦,原来是个莲花妖,又一对人妖结合的夫妻,这莲花妖真是品味不俗!嫁的相公长的这般——嗯,别致!
金莲感觉到赤槿闪烁的目光,她不急也不恼,而是侧眸点头笑道:“这位姑娘,尝尝这鸭梨吧,自己家种的,刚摘下来,新鲜着呢。”
赤槿觉得自己唐突了,有些歉意的走过去,挑了个最大的鸭梨,临行时,她又掏出一个铜币买了个炊饼——中饭晚饭都没吃,现在确实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