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璟眼眸微敛,提笔润了墨色,语气清淡而深长:“还不起就欠着。”
云姒微一茫然,怎么就欠着了,她只是说句客套话,他竟然这般不客气,差她这一点人情吗……
云姒抿抿唇不说话,安静坐在边上,便见那人落笔轻捷,像是对舞姿变幻烂熟于心,云姒颇为吃惊:“我跳一遍,陛下就记住了?”
话音一落,齐璟眸光微动,略一思忖后他平静道:“没记住。”
意料之外的回答,云姒愣了愣,又见那人面不改色:“得看你再多跳几遍。”
“……”
他行笔的从容程度,完全不像是没记住的样子,云姒对他话中真假甚表怀疑,但最后还是应了声。
那人沉心静气,专注在笔触之上,云姒乖乖侍奉在边上,落在宣纸上的视线不知不觉就悄然移到了男人几近完美的侧颜,凤眸明美,静静将他端详。
他俊庞深邃,五官轮廓无一不透着沉稳内敛的气质,时而温柔如玉,时而清冷漠然,时而又是凌厉摄人。
他在案前落笔而画,灿灿清阳丝缕撩人,透过窗牖,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漂浮的光影,迷离又幽凉。
云姒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亦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倾尽此生为了什么,他的心辨不明道不出,或许无人能想通。
这个将一切深藏的男人,云姒忽然想要有一天,自己能读懂他。
他凝神作画,唇边却忽然拂过一丝淡不可闻的痕迹,眨眼睛又消散不见,云姒一时都怀疑是自己看岔了眼,思考一瞬,认为他垂眸目不斜视,应该没发现自己在看他,遂继续明目张胆地将他注视。
*
待到日落千山时,不论宁静旷远,还是焦灼似火,世间一切皆渐渐浸入暮色之中。
天空无星,但有月光静静映照着云将军府,夜凉如水,几许幽云掩映着孤月,微凉冷风送来丝缕寒梅香气。
竹影潇潇,有暗红身影走上几步,她望了眼长空,月光缓缓洒在她的脸颊,将那面上黑纱映亮了几分。
女子轻轻拂开眼前的树枝,缓缓向前走去,越过将军府后院的竹林,往深处走了许久,她才来到一座祠堂。
祠堂内隐隐流淌烛光,她在祠堂前站定,谁都知道云迟曾是永安侯府嫡长子,而将军府的祠堂中供奉的只有一人。
女子眸色渐深,凝着祠堂那处,正要抬步之际,忽然一阵极轻的响动,随即一道剑风自她耳旁清啸而过。
来人的剑势之疾非人力所能及,女子一惊之下,陡然间身形一转,腰肢袅娜,她高束的长发随着身子旋转,在月色下扬起丝丝光泽。
夜色如烟,一人白袍临风,一人暗红如魅。
云迟手中的剑携着凌厉之气,锐利强劲丝毫不留情,那女子只得防守着连连倒后,退离祠堂数步远,他才将剑锋收势。
云迟眼底一抹寒厉之色:“谁准你到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