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打定,青霜反而平静了下来,转身就回房去了。
沈云殊和许碧在盘账,跟来的人倒是自在了。且这庄院上的人见了她们这些富贵人家的丫鬟,也跟见了什么宝贝似的捧着,要茶要水都方便。青霜便以床铺不适为由另要了一间空房单住,又要了热水细细沐浴过,只等天黑了。
人心里有事,便觉得时间过得越发地慢。青霜等得望眼欲穿,天色才慢悠悠地暗了下来,庄院里的人用过晚饭,都熄灯歇下。
青霜这次跟来茶山,只带了一个包袱,里头装了几套衣裳,剩下便是脂粉了。这会儿屋里没了别人,便点起灯来细细地梳了个堕马髻,又换上一身轻薄衣裳,匀脂抹粉。
好容易听见许碧那房里似乎有动静,青霜忙一口吹熄了灯,扒到窗口一看,便见一个人影从许碧房中出来。九炼一直等在门口,这时便提了盏灯上去接着,从几棵杏树下头穿过,进了另一边的房中。
青霜心头登时呯呯乱跳起来——沈云殊总算是出来了!不过,不知是不是她眼花,那人仿佛身形略矮了些似的。
不过她随即就将这念头抛开了。虽然九炼提的那灯并不明亮,又是自树影下穿过,并看不清那人面目,但既然有九炼接着,又是自许碧房中出来,不是沈云殊又是谁呢?难不成九炼还敢帮着许氏在这庄子上偷人不成?
青霜扒着窗口看着,只见沈云殊进入房中不久便熄了灯,九炼则是提着灯又复出来,往旁边耳房自去歇下了。可许碧房里却还亮着灯。
两处房子相距并不太远,许碧那里不曾歇下,青霜也不敢就跑去沈云殊房里,只能眼巴巴等着。偏偏许碧也不知在做什么,那点灯火竟就是不熄,恨得青霜在心里翻来覆去不知骂了多少遍,终于看见那窗内灯光一晃,随即熄灭,整个庄院都陷入了宁静之中。
其实山中到了夜间还是有几分凉意的,可青霜此时却是浑身发热,虽然只穿着身轻薄的纱衣,却丝毫也不觉得冷,悄悄开了自己的房门,一口气踮着足尖跑到了沈云殊的房门口。
茶山庄院的房子自然不会有多好,不过庄头已经尽力准备,连门轴都新上了油,故而推开时并不会发出吱吱响声,倒是方便了青霜。她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还摸索着将门栓闩上了。
万籁俱寂,青霜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之声。一双绣花鞋踏在青砖地面上,凉意自脚心沁上来,等传到心里却成了一团火。她穿过堂屋,再次推开了面前的门,走进了卧房之中。
这里的窗纸实在并不透亮,青霜过了半晌才能适应眼前的黑暗,模糊地看见床上被子隆起,显然有人躺在上头。
心头如同擂鼓一般,青霜拉下身上轻薄的纱衣,就向床上偎了过去:“少爷——”双手摸到床上人的脸庞,手指触到温热的肌肤,让青霜整个人都像火烧着了一般,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不过下一瞬间,她就被人一脚踹下了床,扑通一声摔在冰凉的地面上。床上人嗖地跳了起来:“什么人!”
“少爷——”青霜才叫了一声就觉得不对,这声音仿佛,仿佛不是沈云殊的声音啊!
啪一声轻响,床上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火折子,迅速晃燃。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青霜的脸,于是两人同时失声:“怎么是你!”
青霜怔怔地仰着头,连身上的疼都忘记了。床上跳起来的人哪里是沈云殊,分明是五炼!
“青霜?”五炼只扫了一眼就立刻将目光移开,“你这是——你这是什么样子!”
青霜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如今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不由得尖叫一声双臂环抱:“你,你怎么在这里?大少爷呢?”
五炼瞥了一眼地上那件被青霜脱下的衣裳,眉头皱得更紧了。那衣裳乃是银条纱所制,乃是夏日里穿在外头的衣裳,若是如青霜这般里头只着肚兜,简直便是一览无余了。青霜穿着这么件衣裳摸到房里来,竟然还给脱了,其用心——便是五炼用脚趾去想,也能明白。
此刻外头已经有人拍了拍门,九炼在耳房被这一声尖叫惊动,赶了过来:“少爷,出什么事了?”他不知晓里头是怎么回事,自是不敢叫出五炼的名字来。但这门怎么闩上了?
“少爷?”青霜双臂抱在胸前,惊疑不定,“大少爷呢?大少爷怎么不在?”她糊涂了,九炼这么叫,分明是说沈云殊该在屋里,可怎么是五炼呢?
不,不对!青霜猛然记了起来,刚才她来这里之前,扒在窗户上看见的“沈云殊”。当时她就觉得身形似乎有点不对,但那会儿她一心都只想着自荐枕席,这念头才冒起来就被她置诸脑后了。但现在想起来,当时从许碧房里出来的,根本就是五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