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夫人皱眉道:“什么叫别人?那是你姐姐!还是中宫皇后!耀哥儿让她养着,将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梅若婉抱了皇次子轻轻摇晃,看他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定定地瞅着她,小嘴巴咧开一点像是在笑,就觉得心都要化了一般:“就是姐姐不抱耀哥儿去养,谁还能越过他不成?皎哥儿再怎么说,生母也不过是个婕妤!”
承恩侯夫人急道:“那袁昭仪今儿那模样你难道没看见?若是她有孕,生了儿子呢?”
梅若婉抿了抿嘴:“那也在耀哥儿后头呢。长幼有序!”
“胡说!”承恩侯夫人有点恼了,“莫说这等不知轻重的话!袁家再是倒了,上头还有太后呢!若说长幼有序,大殿下才是长子;若从生母这里论,将来袁昭仪若生了儿子,只怕这位份一提就提到你前头去了!这般算来,咱们耀哥儿论长论贵都占不着,不叫他在你姐姐那里占个嫡字儿,如何能入主东宫!”
虽说不是皇后所生,但自幼养在嫡母膝下的孩子,论出身就是要比同是庶出的兄弟们贵重几分,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梅若婉被母亲说得无言以对,便红了眼圈:“我也是舍不得。这是我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舍得送与别人?”
承恩侯夫人被她哭得心里一阵阵难受,叹道:“这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好。再说,你们是姐妹,养在交泰殿里,莫不是你还见不着了?”
梅若婉拿帕子掩了脸,从指缝里瞥了母亲一眼,细声细气地道:“就算养在我这里,姐姐想见也随时就过来了,倒是若养在交泰殿,我怎好整日往中宫跑呢?母亲何不与姐姐说说,把耀哥儿先记在她名下,等耀哥儿开蒙,就送到交泰殿去让姐姐来教。”
这话连承恩侯夫人都没法接了,半晌才道:“这怎么成……”记在梅皇后名下,却不让梅皇后养?承恩侯夫人就是偏心小女儿,也觉得委实有点太过了。
梅若婉就倚在承恩侯夫人身上,把皇次子举到她面前:“如何不成?母亲快看,我一抱,这孩子就笑,是知道我是他亲娘呢。姐姐到底不曾生养过,哪知道这母子分离的苦处。再说,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姐姐再怎么喜欢,也不会比我疼他更甚。若是送去交泰殿,不说别的,单是换了地方,少不得就要哭。母亲是不知道,皇长子当初送去袁氏处养,听说是夜夜都哭,病了好几场呢。母亲难道舍得你外孙也这般折腾?”
承恩侯夫人看着白胖胖的外孙,如何舍得?梅若婉把孩子塞进她怀里,搂着她的肩膀撒娇:“母亲就帮我与姐姐说一说罢。待耀哥儿大些,换了地方也能适应,姐姐再接过去养也不晚哪。”
承恩侯夫人被女儿晃得发晕,只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便豁出这张老脸去与你姐姐说说。只是等耀哥儿大了,你可不能再变卦了。”
承恩侯夫人出了长春宫,便又去了交泰殿,并不提梅若婉,只说是自己的主意:“孩子实是太小了,到底还是在亲娘身边安心。若搬过来,你自然会待他好,可这母子连心,那血脉感应是比不得的。就似你小时候,总不要别人哄你睡,一定要我。就是睡着了,换了人你也睡不踏实呢……再说,也不是不抱过来,只是要等大一些能离了亲娘才好呢。”
梅皇后淡淡听了,也只点了点头:“母亲说得有理,耀哥儿还是养在妹妹那里好。”
承恩侯夫人松了口气,试探着又道:“那这记名的事儿……”
旁边的捧雪已经忍不住攥起了拳头,梅皇后却只笑了笑:“皇上的意思,若要记在我名下,就得抱到我这里来了。如今看来,倒不妨缓上一缓。否则母亲这些话,到时候难道还要与皇上说一遍不成?”
梅皇后抬出皇帝来,承恩侯夫人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却也有些不满:“这样事,又何须惊动皇上……”
梅皇后正色道:“母亲此言差矣。这是要上玉牒的大事,不经皇上如何办得成?”
这却是正理,承恩侯夫人也只得扯了几句闲话,起身告退了。她才出交泰殿,捧雪已快要炸了:“这,这简直岂有此理!”
梅皇后轻轻一嗤:“这倒也好。”梅若婉还真以为,她就那么稀罕她生的孩子呢,“不必管她。倒是景阳宫那里怎样了?”
捧雪勉强压了口气道:“景阳宫派人去宁寿宫,悄悄把宁寿宫的太医请去了,如今还不知消息……”自从上回太后抱病几个月,宁寿宫那里就有太医常驻,一日不歇的。
梅皇后垂下眼睛,喃喃道:“如此看来,袁氏多半是真有喜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