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宝璐见屋里没人,便抱着她的胳膊问,“祖母是生病了吗?”
“是啊,祖母着了风寒,所以你得离祖母远些,免得给你过了病气。”
“那祖母吃药了吗?”
万氏含笑道:“吃了。”
你撒谎,我都没在你身上闻到药味。黎宝璐抖了抖嘴唇,到底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宝璐,以后你二婶不给你传话你就别回来了,这次我把你祖父的手记都给你了,”万氏满目慈爱的看着她道:“祖母年纪大了,最见不得离别,所以别回来了。”
宝璐眼泪忍不住落下,紧紧地抱住祖母的胳膊道:“您要赶我走吗?”
“傻孩子,祖母这是怕见了你又要分开伤心呢,你知道祖母住在这儿,心里念着就行了。”万氏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了,但宝璐重情,她是因为父母双亡和祖父离世晕厥三日才恢复神智的,若她回来得知她也死了,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说到底宝璐的病属于未知,谁知道受了刺激后会不会再变傻?
所以还是等她大一些,对她的感情淡一些后自然而然的知道时才不会很痛。
因为自觉时日无多,万氏要嘱咐的事就很多,她怕黎宝璐年纪小记不住,只能反复的念叨,让她记住娘家的地址,长大后一定要把医书送回黎家;让她努力读书,学习更多的技艺,以后孝顺秦氏夫妇,要与顾景云好好相处……
黎宝璐觉得她像交代后事一样,心中不由又酸又疼,忍不住高声打断她,“祖母,二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万氏因为风寒头脑昏沉,被宝璐这么一打断就有些想不起自己要说的话了,她叹息一声道:“你二婶也是命苦的,以前多跋扈娇气的一个人,现在全家的重担都落在她身上,偏你二叔还时不时的拿她撒气,宝璐,你得记着你二婶之前对你的好,何况当初若不是她……祖母也不知道你二叔那样丧心病狂。为了这个,你二叔没少折腾她……”
黎宝璐咬牙,眼睛都气红了,她没想到黎鸿会变得如此不堪。
万氏却很看得开,“人遭逢大难后心性大变并不是少事,有的人变得更加坚韧和努力,但也有的人破罐破摔,将自己的缺点无限放大,也是我和你祖父不好,当年流放时你二叔的性子就慢慢变坏,偏我们心疼他少年遭难,又差点死去,所以对他纵容许多,你爹也总是让着他,最后反而让他变本加厉起来。”
“宝璐,你不能学你二叔明白吗?”万氏说到这儿严肃起来,身子直挺的道:“人这一生总要遇到许多坎,受许多苦难,但那不是你软弱退缩的借口,它是来锻炼你的,它越强时你便更强,努力的迈过那道坎,迈不过爬也要爬过去,还不行便将坎掰碎了一点一点的搬开……愚公尚能移山,难道你连愚公都比不上吗?”
万氏眼睛凌厉的看着宝璐,“你只有努力了才有克服的机会,若一味的软弱退缩,那你就只能一辈子呆在坎的那边。记住,不管多大都要记住这番话,明白吗?”
黎宝璐狠狠地点头,眼睛闪亮的道:“祖母放心,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万氏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她去堂屋。
黎鸿刚好检查完箱子里的手记,也发现了那封信,不过他并未在意,他知道这封信,父亲刚到琼州时就写好了,但当时有人盯着他们,把信寄出去就是害了三伯。
后来一直放在手上,这几年盯着他们的人少了,但他们也在这里娶妻生子了,他不知父亲怎么想的,反正这封信一直没寄出去。
于黎鸿来说,这封信寄不寄都一样了,他们流放到琼州这么多年,族里并没有支援过他们,他对家族的归宿感几乎没有。
他只是看着这些手记,想着琼州的大夫很推崇父亲,不知道他把这些手记抄录几份能否从他们手上换些银子,要知道这可是他们黎家家传的医术,他父亲又是御医,他的药方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何况离京城如此遥远,医学条件如此落后的琼州。
几人不知黎鸿心中所想,秦信芳记录好箱子里的东西后后签字画押,表示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必将手记归还。
才从秦信芳手里得了两锭银子的黎鸿痛快的签上了名字。
秦信芳,万氏和黎宝璐都松了一口气,顾景云却冷笑一声,明白为何黎家明明有男丁,万氏却还要把家传的医书偷偷给宝璐做陪嫁。
他要是有这么一个愚蠢的儿子,直接勒死算了。
黎鸿并不知道自己被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定为愚蠢的蠢货,不然非得吐血不可。
他只是有些福至心灵的想,母亲能留下父亲的手记,那会不会还留下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