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玉被抓和齐峰寨被围相差不过一天,而就连樱草,也是在沈如玉被抓一天之后才到达京师,当巨鹿郡的内卫接到京师信鸽的时候,整件事情都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她们上报的情况,基本上因为没有实地考察的时间,直接是按照沈如玉的口述来写的。这让巨鹿房的内卫感到无比心虚,在沈如玉的指示下,她们的情报内容不仅延迟许多,还隐瞒了很多事情。
比如——沈如玉身中箭伤,风邪入体,在巨鹿郡郡守的府邸内卧床休养了好几日,最近才有所好转。
不过若是如实上报,巨鹿郡的内卫必将承受来自帝王的雷霆之怒,而若是稍微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延迟一些,尽管她们仍然逃不过失职之责,但大部分的处罚都归于郡守,她们不过是略有波及,两相比较之下,内卫们保持了沉默——尽管内卫作为天子亲军,又是最为紧要的情报部门,极受重视,但只要是人,就总是会有私心的。
沈如玉知道这事的时候,心情颇为复杂。她伤势不重,所以觉得没有必要特意上报,天长路远的,她这里擦了点皮,没准报上去,李瞾就能想象成血流不止。只是从小见大,今日她们能够瞒住她的伤势,往后不知道又能瞒住什么,内卫是天子鹰犬,也是他的眼睛,只是现在看来,这样重要的内军显然称不上对皇帝有多忠心耿耿——情报部门不够忠心,在很多时候都是很要命的。
沈如玉默默的记下了这一点,觉得自己有点像在钓鱼执法。
“好多了?”
就在她躺在巨鹿郡郡守府邸的床上,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休养时,王子君每天都会送来各种各样古怪的汤羹汁药,每一种都有着乱七八糟的效用,比如滋补啦,益血气啦,美容啦,丰胸啦,压惊啦,祛风邪啦,以至于现在听见王子君的声音,沈如玉都有点心里发毛。
她有点无奈的睁开眼睛,在发现王子君手中并没有端着任何碗盘时,忍不住的松了口气,坐了起来,轻轻的回答道,“好多了。”
王子君就伸手搭在了她的脉上。
这年头,读书人多多少少都会些医术,更何况她还曾经在道观中呆过不短的日子,没过多久,王子君便笑了起来,自夸道:“我的药果然好!”
沈如玉没敢说她觉得如果王子君能少灌她一些药汁,或许会好的更快,因为她做得出为了证明自己而给沈如玉灌更多药水的事情。
她机智的转移了话题:“……既然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日我们便继续启程吧。”
王子君还沉浸在得意于自己医术的情绪中,她坐在沈如玉的床沿,将她的手放入被褥之中,“不在这等京师的处置下来吗?”
沈如玉摇了摇头,“朝廷的处置我大概都猜得到,重点无非是剿匪,郡守失职,折冲将军出兵神速,内卫情报不及,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我们既没有什么功劳,也没有什么失职之处,情况好点,没我们什么事,情况差点,或许会勒令我们折返。”
“这也说不定呀,”王子君眼珠一转,狡黠的笑了起来,“没准陛下会赐下财物给代天巡狩的黜陟使压惊呢?”
“不过我猜勒令折返的可能性更大。”但她看见了沈如玉的表情,又立刻容颜一整的改口道:“好,明天就走,明天就走。”
沈如玉这才又闭上了眼睛,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明明整日都躺在床上休息,眉宇之间却仍然流露出些许疲倦之色,“……齐峰寨上那些匪人,逃走的那几个,还是没有找到?”
王子君脸上神采飞扬的表情这才又凝重了起来,“匪首之子带着几只漏网之鱼仍在逃逸,不知下落。”
沈如玉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城外,那些土匪的首级,还堆在那吗?”
这是军队的惯例——将敌人的首级堆成山形,以示威慑和警告。
但这惯例对于沈如玉来说,却有些过于刺激和血腥了,早在入城之时,她就脸色苍白的想要让人将那堆头颅撤下,只是折冲将军都想要她的命了,就算被她逃出生天,光天化日之下再也没有出手的可能,但也绝不可能顺从她的意愿,那司马使便硬邦邦的回复了一句,“必须置于此处,至少放满三日。”
王子君知道她难受,便隔着被子,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知道你心善,看不得血,我刚刚来之前,已经让他们收殓头颅,吩咐她们择日下葬了。”
沈如玉这才稍感安慰的静默半晌,又突然说道,“若是抓到卫南……”但她顿了顿,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摇了摇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