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什么都不用担心。”云焕看着她,声音是冷定如同岩石,“有我在。这场战争无论谁胜谁负,都无法波及到您。”
“我并不是怕这个。我活得已经太久了。”慕湮的手放在弟子宽而平的肩上,眼神却是看向瞬乎万变的天空,茫然,“我怕你们三个,终于免不了自相残杀——焕儿,我教给你们剑技,并不是让你们用来同门相残的。”
云焕微微阖了一下眼睛,睁开的时候冰蓝色眼珠里却是没有表情的,淡然回答:“可是,师傅,从一开始你也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
那样短促冷锐的回答让慕湮的手猛然一颤,嘴角浮起一个惨淡的笑:“是,其实一开始我就该知道会这样……可是,我总侥幸地想:或许在这一百年里,平衡或许将继续存在?我的三个徒儿,或许不会有血刃残杀的机会?但是,人总不可以太自欺,我们都逃不过的。”
“师傅,战云密布了。”云焕的瞳孔也在慢慢凝聚,不知什么样的表情,声音却是冷厉的,“所以,徒儿求您:在接下来的十年里,请不要打开古墓——不要管外面如何天翻地覆,都不要打开古墓,不要卷入我们和空桑人的这一场战争里去。否则……”
冷厉的话语,到了这里忽然停顿,云焕视线再度低下,似乎瞬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否则?”慕湮忽然冷笑起来,手指点在徒弟的肩上,“焕儿,你真是长进了——这是威胁为师么?”
那一指离穴道还有一寸,然而云焕的手臂仿佛忽然无力,光剑颓然落地。他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任师傅的双手悬在他头顶和双肩各处要穴之上。感觉身上那些魔物留下带巨毒的伤口在慢慢溃烂,他吸了一口气,勉力维持着神志、抬头看着师傅,慢慢将话说完:“否则,与其他日要对您拔剑,还不如请师傅现在就杀了云焕——”
“……”空桑女剑圣猛然愣了一下,手指顿住,神色复杂地看着一身戎装的弟子,轻轻冷笑了一声,“你还是在威胁我。”
“也许是。”云焕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勉强俯下身去,想拣起地上跌落的光剑,薄唇边露出一丝笑,“我毕竟……并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他终于将那把光剑握到手里,银白色手柄上那个秀丽遒劲的“焕”字清晰映入眼帘。将心一横,沧流帝国少将默不做声地横过剑,双手奉上,一直递到空桑剑圣面前。
慕湮脸色是一贯的苍白,眼里却隐然有雪亮的光芒交错。看着弟子递上来的光剑,她忽然冷冷轻哼一声,纤细的右手瞬乎从袖中伸出、握起了那把她亲手铸造的剑,也不见她转动手腕、只是微微一抖,凌厉的白光铮然从剑柄中吞吐而出!
“好!那就把我曾给你的所有、都还给我罢。”空桑女剑圣眼睛里冷光一现,闪电般转过光剑、一剑便是向着云焕头顶斩落!
“师傅!”冰蓝色的眼睛刹那抬起,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的人——估计错了么?这样一开始就对师傅坦白目前的局势,开出那样的抉择,以师傅那样温婉的性情、如何竟真的痛下杀手?
然而,就在惊呼吐出的一瞬、云焕膝盖用力,腰身后仰,全速贴着剑芒向后退开!如此惊人的速度显然不是瞬间爆发出来的——而是早就在肌肉里积聚了那样的“势”,才在一瞬间成功地避开了猝及不防的一击。
他早有防备。
在尽力避开那一击的同时,云焕右膝发力支持全身的去势、左足却是在沙地上一划,搅起满地黄沙,以求遮挡对方的视线。在身体往后掠出的刹那,他感觉伤口的麻木在蔓延,然而落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探入怀中,拔出了另一把一尺长的精铁军刀,往前连续三刀、封住了敌方来袭的所有可能路径。
一切发生在一个刹那。然而这个刹那、足以证明征天军团少将的能力——以荒漠作为战场的格斗练习,他在讲武堂的训练中拿到的同样是全胜的战绩。
终于活着踏上了地面,身体已经被毒侵蚀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有丝毫的容情和侥幸。剧烈地喘息,握刀回头的瞬间,云焕却忽然怔住。
透过黄蒙蒙的沙,他看到那把光剑根本没有落下来——持在师傅手中那把光剑,剑芒消失在接触到他头颅的一瞬间,依然保持着那个角度,不曾落下分毫。
搅起的黄沙慢慢落下,然而那些沙子居然没有一粒能落到那一袭白衣上。
“好!”慕湮持剑而立,看着年轻军人在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惊人的速度、灵敏和力量,忽然便是一笑,点头:“焕儿,看来你在军中学到的更多——真是长进了……心计和手段。”轻轻说着,她手中光剑忽然重新吞吐了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