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绣当时半信半疑,终究不忍冤枉了人,那段时间两人的关系也便缓和下来。但是很快,檀绣就亲眼看到季和与他口中那个‘敌人’徐详,言笑晏晏,并且还通过徐详的介绍投靠了太子一党,之后还帮助徐详送口信,让他避过祸端。
自觉被骗,这一次檀绣更加觉得愤怒,她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季和是个骗子,随口说几句她也信以为真,前尘后事加在一起,檀绣之后再也不与季和客气,真正是水火不容,见到他和徐详就没好脸色。
她折磨自己的同时也狠狠的折磨每一次与她见面的季和,只要看到这个人露出隐忍痛苦的表情,檀绣就冷眼在一旁,内心无动于衷的想,早知现在这样,何必当初要去强迫为难我呢?
可是季和忍着她,让着她,让檀绣觉得一腔愤懑无处发泄,最让她愤怒的是,当她质问季和与徐详的事时,季和哑口无言,不再争辩。当时看在檀绣眼里,觉得他是真面目被拆穿,没有什么好说的。
直到后来,檀绣才发现,那些复杂,确实是那时候的她无法理解的。季和确实一心想为她在这飘摇宫廷中,制造一个没有风雨的遮蔽之所,为此,他的妥协,是她从未发现的。
所以当最后她知晓了一切,那种无言的复杂混合着愧疚以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思,全都逼得她煎熬万分,最后一病不起。
她错了吗?对逼迫自己的敌人毫不妥协,这错了吗?不,檀绣不觉得自己的坚持是错的,只是活在这世间,无可奈何的事太多了,阴差阳错的事也太多,而她一双眼睛一对耳朵,体会不到季和的无奈。
若不是这种开始,若不是这种相见,他们之间又如何会落到最后那种悲哀境地。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能……
“檀绣、檀绣?”
檀绣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对上一张略带焦急的脸,那是季和。在她梦中记忆里总带着几分悲哀无奈的眼睛里,此刻还是一片清明担忧。
檀绣回过神来,长长吐了一口气,她感觉到脸上的凉意,伸手擦拭一下,指腹上的残泪还未干。季和已经下了床去,披着他那件外套,不一会儿从外头端进来一盆温水,打湿了面巾回来递给她。
这时候的天色还未亮,只隐约有些微光,大概她睡下还没多久。檀绣接过那温热湿润的面巾,擦了脸,坐在床上递还给季和。他回去架子上放好了面巾子,在桌前倒了一杯水回来给檀绣。
水是热的,刚才季和一起带过来的,小厨房这时候还温着水。檀绣低垂着目光喝了一口,感觉身边一暗,季和坐在了床边。他的手搭在膝上,有些迟疑的问:“做了噩梦?”
檀绣答:“嗯,一个不太好的噩梦。”
季和显然多想了,因为他又说:“是不是来这里住不习惯?要是这样,不用勉强住在这里,旁边那间房也收拾的很好。”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是小心的。
檀绣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这么小心翼翼对自己,她这辈子可没有对他说过重话虎过脸。檀绣掀起被子起身,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季和还坐在床边上,没上去,檀绣也坐在床沿,看着自己的绣鞋不说话。没过一会儿,季和就说:“这天开始冷了,你穿着一件单衣坐在这不冷吗,到床上去睡下吧。”
檀绣没动,她问:“那你呢?”
季和就说:“我也差不多该起身了,你一个人还能好好睡会儿。”他说完就拉了拉披着的衣襟准备起来。起身到一半,檀绣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把他拉的坐了回来。
季和诧异的看着她拉住自己的手,一双向来水波不兴的眼睛都稍微瞪大了一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反着握紧了檀绣的手,然后坐的近了一些问她,“怎么了?”
檀绣咬着唇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后垂着脑袋说了句:“我害怕。”她害怕让季和重蹈覆辙。
季和听她这么来了一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拉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才刚做了噩梦惊醒,眼睛有点红红的,带着点鼻音说自己害怕。季和感觉这还是当年那个软绵绵的小姑娘,不由得声音也放得更软和了一些。
“你是在怕徐详?他一向看我不顺眼,当年我干爹死了,他想和我争内府司司公的位置,输给了我,之后就一直多多少少给我找麻烦。我自己和他见了,面上要过得去,不好随便翻脸,但你没关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骂了惹怒了他,咱也不怕,总归你是我的人,他现在不敢随便动你的,不需得害怕。”
季和说着,试着抬手把檀绣落在颊边的头发夹到耳后,温温和和的继续问她:“那徐详,檀绣可是和他有什么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