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绝望。她从那个绝望的世界里解脱,之所以再次回来,都是为了死前那个遗憾,为了死前那个痛苦绝望看着她死亡的易怀谦。所以如果易怀谦死了,她真的没法做到独自一人继续在这种没有任何希望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见到温绥,那卡车旁边穿着防护服的人走过来拦住了她,“女士,现在你最好待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如果家里有什么人感染这种变异菌去世,请配合我们将尸体统一焚烧,不然会变成新的感染源,将感染更多的人。”
温绥本来不想跟他多说,可是看到那个堆满了尸体的卡车,又迟疑了,于是她问道:“我是来找人的,我的男朋友一个人出门了,他是个盲人,你有没有在附近看到一个盲人?”
穿着防护服看不见表情的男人说:“我们这一小队从徐市周边一直往这边推进,进入这个小区已经两个多小时,我没看见过盲人,但是路边有不少被感染死亡的人,现在没时间去一一寻找家属,全都放在卡车上,过一会儿查完了这个小区,我们就要把这些尸体带到城郊去焚毁。”
也许是这几天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死人和太多因为生离死别悲痛的人,男人的语气平静,好像已经麻木了。
温绥又看了一眼那个堆满尸体的大卡车,她根本不相信小瞎子会在那里,可是心底又有一份不确定,最后她提出要求,“我想去那些尸体里找找。”
男人拒绝了,“太靠近那些感染源会更容易被感染,我建议你……”
温绥越过他,一手搭在车尾上,用力一撑就跳了上去。有穿着防护服的人想来阻拦,全都被她躲闪开。如果温绥此刻分一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她就会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相比从前快了很多,要是换了以前的她,不会一手就能撑上车,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躲过几个人的阻拦。
眼见她已经一头扎进了尸体堆里,先前和她说话的那个男人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小队的人挥了挥手,于是其他人也不再去阻拦温绥,就由着她在尸体堆里寻找。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这几天里失去了亲人,或是父母,或是妻子儿女,或是朋友战友,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他们肩负着责任,尽管悲痛也要完成自己的任务,或许他们做的能多拯救哪怕一个人,或许他们做的只是徒劳无功,谁也不知道。
温绥翻找了一会儿,有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给她拿了一套防护服过来。温绥没有穿,她知道任何防护服都是没有用的,变异菌甚至能寄生在这些防护服上,只要这些防护服的材质能使它们成长得到养分。
见她不要,那男人也没多说,直接走了。温绥顾不得别人怎么想,快速的查看着每一具尸体。这些尸体被变异菌吞噬后都显得狰狞可怕,现在还有很多大男人只是看到这些东西就受不了,可是温绥早就习惯,直接用手翻动寻找。有些尸体已经看不清原样,变成干枯树枝似的东西。
温绥只能靠着这些尸体上的衣物来确定。途中她几次心脏骤停,但凡看到和小瞎子穿差不多衣服鞋子,体型差不多的尸体,她都感到无法呼吸,直到确认对方并不是小瞎子,这才放下心,继续翻找其他。
等全部找过一遍发现这些尸体里没有小瞎子后,温绥直起腰,感觉自己重新活了一回。她不再耽搁,从车上跳下来,径直跑向一个方向。
她刚才想起来,这周围有安装摄像头,她可以去监控室看看易怀谦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否则这样去寻找,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小区监控保安室还有个老大爷,他坐在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咳嗽,整个人的反应都很迟钝。温绥和他说了五分钟,他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温绥不知道该怎么操作,老大爷也跟进来,给她把七号楼的监控调了出来。
温绥心急如焚,可是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移动着时间观看那些监控画面。终于,她眼睛一亮,易怀谦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他手里提着一袋什么东西,慢慢朝小区北门那边走了,快要走出监控区域的时候,温绥看到他忽然停下来,靠在一栋墙边咳嗽,因为画面太远又模糊,她看不太清晰,但足够她明白,易怀谦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所有的监控画面都再也找不到易怀谦的身影,温绥又赶往小区北门那边,经过那堵墙的时候,温绥走过去,她看到墙边有一大滩血迹,还混杂着一些污黑的碎块。
温绥闭了闭眼睛,接着头也不回的向着这条路寻找下去。
很快,她跑出了小区,仍旧没看到易怀谦的影子。路上大多是那些装尸体的大卡车,还有很多私家车,但是行人很少,街上的店铺几乎全都关上了门,路边的花坛大树上也能看到很多变异菌寄生,到处都显得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