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舜卿, 你来坐, 身体还病着呢,自己也注意一点呀。”应娴朝门口不动的裴舜卿招手, 那无根圆乎乎的手指又白又嫩。
处在迷茫中的裴舜卿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突然苏醒了什么东西,他心想,姑娘家胖一点是多么的可爱啊。然后他忽然冷静下来,坐到了应娴对面。
之前还稍微有点紧张的氛围, 被应娴这一句话给打破了,就算盛勇侯在一边抱着自己手臂运气黑脸, 也阻拦不了这边女儿和女婿之间的越来越奇怪的氛围。
应娴现在的个子小小的,她的脑袋刚好也就能从桌子上冒出来,看着非常没气势。她把两只手搭在桌沿上,对裴舜卿说:“你是怎么知道松鹤居士是应娴的?爹从来未曾对人说起过我的身份, 只说松鹤居士是他偶然间结交的友人。”
裴舜卿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但也如实回答了,“因为我从前见过你的画。”
“这样啊, 那就难怪了。”应娴点点头,又直言问道:“裴舜卿,我有一事不明,希望你如实相告。我死了,难道你不该是松了一口气么,为何我看你反倒如此憔悴,还与我爹说出那些话,仿佛十分在乎我一般。”
裴舜卿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肉鼓鼓的脸上那双圆眼睛,斟酌了一下,忽然有些没法开口。应娴的眼神太纯粹了,像个孩童一般,特别是现在根本就是个孩童的身体,裴舜卿总觉得自己不能说的太直接,于是他说:“你觉得,我当初为何娶你?”
应娴思考了一瞬,“人人都说你娶我是因为为了帮五皇子,想得到我爹的支持。”
裴舜卿便道:“便是岳丈不愿意站在五皇子那边,我也是想要求娶你的。”
应娴脸上的表情满是困惑:“为什么?如果不为我身后的侯府,我还有什么值得你求娶的?你这么好看,还前途无限,为何要娶我一个无甚姿色的病弱女子?”
应娴问的直接,裴舜卿半天没能说出那句太过露骨的话,一旁听着的盛勇侯有点看不过眼,忽然插嘴道:“还能为什么,他早就看上你了。”
应娴和裴舜卿同时扭头看他。盛勇侯哼了一声,有点别扭,“当初我给你挑选夫婿的时候,裴舜卿找上门来说想娶你,被我拒绝了,可是他太烦人,我就答应给个机会他试试,结果你就选上他了。”
盛勇侯虽然一开始担心裴舜卿不能接受女儿现在的状况,可现在看看又觉得没那么糟糕,再说女儿都主动问了,迟早会知道,他还不如自己说。所以盛勇侯干脆就把当年的事情再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在场的三个人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应娴先开口,她没法对爱护自己的爹爹说什么,这事起因在于她自己的身体,但她心里对裴舜卿着实是愧疚。就因为那点虚无缥缈的担心,就让对方那么为难,这也实在是不符合她一贯的处事作风。
于是她很真诚的对裴舜卿说:“这件事上,我们确实有不对的地方,这三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裴舜卿下意识就谦虚道:“还好,不辛苦。”说完了他才发现有点不对,现在又不是面对朝堂上那些同僚们,这样说不太妥帖啊。可话题是如何发展成如今这样的?这是不是太过平淡了些?为什么应娴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后仍旧这么平静,难道说,真的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么?
裴舜卿面上看着淡定,可心里已经满是疑问,而应娴也是同样,她看上去也很平静,可那心里着实尴尬。突然知道了一直以来冷淡的夫君其实很喜欢自己,还为了自己的死憔悴成这样,她第一感觉是惊讶,然后就有点无措。触动有一点,但毕竟没什么真实感所以感触不深,听过后暂时也就放到一边了。
让应娴不明白的是裴舜卿为什么会喜欢她?这也太没有道理了。若说她喜欢他,是因为那张脸实在漂亮,那裴舜卿又看上了她什么。应娴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她是吃过一次苦头了,觉得什么事都要问出来说清楚,才不会再产生什么误会。
被她这么直来直往一说话,本来喜欢弯弯绕绕的裴舜卿,不自知的也开始直来直去了。
他老老实实的说出了那件压在自己心里许久的陈年往事:“几年前,你曾经在应家庄子外救过一个垂死的人,那就是我,你救了我一命,还赠与我一些钱财,才有如今的我。自那次见过一面后,便一直未曾忘怀。”
应娴努力想了想,确实想起了这回事。她那会儿病情有些起色,便想出门走走,于是去了城外的庄子里避暑,偶然救起过一个路人,那会儿虽然看不清那人长相,但似乎眉目轮廓不错,于是她让人救下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