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应娴又病倒了。
应娴自己早已习惯,躺在床上休息,丫鬟们虽然脸上有些忧虑之色,但也没什么慌乱,事情都是做习惯了的,请大夫来看看,抓药熬药,小心伺候着。
只有卿觉得难受的慌,他用狐狸的身子正大光明卧在应娴床边,担忧的看着她青白的脸色。他总算想起来这茬了,媳妇还病着呢。
那老大夫来诊脉的时候见到红狐狸,有些不赞同的道:“小姐病弱,本不该养这些东西,容易邪风入体,便是想养,也得远离着些才行啊。”
几个丫鬟其实也劝过,但应娴摇头拒绝,她们也就不敢再说什么,如今老大夫也这么说,应娴还是摇头。
卿原本听到老大夫的话还有点不高兴,但马上见到应娴摇头,心里又被立刻顺毛了。同时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每天缠着应娴玩,把她累着了。如果是这样,那他可真是要愧疚死了。
老大夫走后,应娴看到床边的狐狸妖怪没什么精神,脑袋趴在自己的爪子上,眼神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这是只能化作人形的妖怪,而且还很担心自己的病情。
“不用担心。”应娴就摸了摸那颗狐狸脑袋,给自己拉了拉被子,“吃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卿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他被应娴这么摸了一下,反倒坚定了想法,他得回梦泽一趟,那只小红狐送消息太慢,易回消息也太慢,他得亲自去一趟。还有梦泽之中有个万年参老,他去揪几根胡须来,管应娴能不能吃,先拿来再说。
事不宜迟,这回卿的动作比上回避雷劫快多了,当天晚上应娴睡觉的时候,他就化作人形,又往人家额头上亲了亲,然后低声说了一句:“我回梦泽去给你拿药,你且安心,很快我就会回来了。”
说罢化作红狐,脚踩流云对月奔去。屋中的应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户。
丫鬟们第二日发现红狐不见了,都想着大约是趁没人注意跑了。虽然小姐没有表现出难过,但她们都是亲眼看着小姐有多宠爱那只小狐狸的,怕说了反倒让小姐难受,也就没人提起那小红狐。只不过背地里难免要埋怨几句,野狐狸就是野狐狸,看着和人亲热,说走也就走了。
应娴躺在床上,让丫鬟开了一角窗户,朝外面的天空看去。丫鬟们都当她是在想那只小狐狸去哪了,但应娴想起的是自己的老师。
她年幼时候身体不好,几次险些病死,遇上一个老尼,老尼见她佛缘深厚,不忍心她就此凋零,便上门替她续命,还在应府住了一段时间。老尼教导她许多事情,应娴就在心底认她做老师。她这位老师曾与她说过,天地广阔,并不像普通凡人目光所及的如此之小。
她说世上有凡人,也有仙妖鬼怪,遥远的西方昆墟有魔,天上瑶台有仙,冥府地河有鬼,迷障有巫,梦泽有妖,还有许多凡人所不能理解的种族。
应娴从小便能见鬼,她的身体如此虚弱,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天生而来的能力。若不是佛光护体替她吊着一条命,恐怕她早已入了轮回。不管是混迹人间的妖还是灵,应娴都曾见过,并且按照老师所说,对那些非人之物视作不见,如此,才平安活到现在。
那只自称卿的红狐妖怪,是应娴第一个如此接近的非人之物。因着她身上佛光,许多不洁之物并不敢近她身,妖怪们也不愿与她接近,因此应娴虽然看得见,却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卿和她从老师那里听说的妖并不一样,不仅不奸诈狡猾,还很傻。她偶尔会想,卿在族中大约是个比较傻的狐狸,和那些聪明狐狸不能比,不然也不会跑到人间来,还被雷劈成那个样子。
对于卿临走时说的去给她取药,应娴没什么感觉,她就是有些担心这个傻狐狸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傻狐狸卿此刻已经回到梦泽了。一旦脱离了应娴的目光范围,他立刻就变回了那个奸猾狡诈混蛋狐狸,人模狗样的一拍衣裳,去见了参老。
梦泽里这位参老年纪大了,梦泽里的妖怪几乎都是他的小辈,只有红主和几位隐世不出的大妖怪祖宗才比他年纪大。参老对这些小孩子们一向很好,卿还时常送酒给他喝,揪几根胡须而已,揪就揪了。
“卿娃娃,你揪爷爷胡须做什么,要泡酒哇?”
“不是,凡人不都喜欢用人参吊命吗,我想给一个生病的人用。”
“唉哟使不得使不得,卿娃娃,普通人可受不住这药力,你可别乱用。”
卿一边薅胡须一边答:“我知道,我先给易,让他给我调成人类能用的药酒。”
像一棵巨树一样的参老眯缝着眼睛看卿拔树根一样的胡须,“卿娃娃,你要找媳妇了?”